工厂大门盖的气派,也讲究文化,形如一本展开的书籍,面朝S305省道,交通便利。建厂时,考虑到排污便利,就直接紧靠着向阳河建了。前期,造纸厂产出的废污水根本不加处理,就直接排进了向阳河,经向阳河再流进白膏河,之后再流进古涡河,一路欢歌,奔向东海不复回。
后来多年,终于变化,青山绿水才是人们心向往之的美好之地。
刺鼻辣眼睛的污水流入河里,向阳河失去了生机,白膏河失去了生机,古涡河也失去了生机。河水逐渐变黑变臭变稠,草鱼不再吃草,也没有草吃。连白鲢鱼也变得黑黢黢的了。
有些物事就是如此巧合。话说,白膏河中学的衰败没落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差不多与白膏河水失去生机的时间同步。或许晚几年,说不准。记忆只能留个大概样貌,没有十二分的精准。
方直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母校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白膏河中学是方直的母校,但他只在白膏河中学读了初一和初二。因为学校教学质量越来越差,多年的中考,白膏河中学考取的中专、高中的升学率很稳定,稳定到极致,都是零。所以在读初三的时候,他就转学到距离家远点的五里桥中学,也就是后来的铁东中学。
当时一起转走的学生,不止方直一人,四五个老师的孩子一起转到距离白膏河中学三公里外的五里桥中学就读。学校老师的子弟不在本校就读,是本校老师的无奈,更是这所学校的悲哀。当然,这些孩子转走,也带动了其他孩子要转走的思想。
路途远点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一路上学,一路观看河边风景。欢声笑语一路,歌声飘荡在天空中。
自工作以来,作为一所衰败出了名的学校的老师,多年来,都没能够培养出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方直受够了其他学校同行在自己面前的高傲,甚至还有周围老百姓不屑的眼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犹如一脚踏在了牛粪上,滑滑叽叽的,难受极了。
成功属于奋斗者,应该撸起袖子加油干。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在白膏河中学工作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老师们,为什么甘愿如此麻木地安于现状,为什么不努一把力去改变学校的现状。
或者既然不能改变,干脆想办法调走,逃离这个地方啊。直到后来,方直才了解到,有不少老师都曾经努力尝试改变学校落后的状况,却困于各种阻碍,让尝试一次次无功而返。
1998年9月,单宇藏老师调过来当校长,这是一位想有所作为的校长。
上任之初,单宇藏校长制定了新制度,提出并强力推行了许多新措施,给白膏河中学规划了美好的蓝图。
那几年,方直很有信心,白膏河中学的许多老师都很有信心。
单宇藏校长提拔了方直当白膏河中学的教导处主任。方直自以为白膏河中学终于迎来了翻身的机遇。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助一臂之力。
接下来的几年,在学校的教学管理等工作中,方直确实使出浑身解数,不遗余力,用“拼命”二字概括他的工作表现一点都不为过。
白膏河中学里,除方直外,秦国才、朱奕勇、吴德仁、呼少杰、徐谦化、郭强、曹永军、令狐宇等一批有干劲、想干事的老师也一样努力着,奉献着。他们心中的愿望唯一,而且明确,就是让这所教学质量排名落后垫底的百年老校枯树逢春,重振百年历史老校的光荣。
有回报必有付出,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三年时间,一个教学轮回过去。大家付出汗水很多,取得的成绩细微,完全没有达到方直自己所理想的目标。
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情况越来越不尽如人意。同时接连不断发生的几件糟糕事、丑事,导致白膏河中学的形象比之前更糟了。很值得反思。
现实让方直明白了,在这所有着光荣与非光荣历史的学校,压根想干成一件惠及教育的事情太难了。在白膏河中学,夸张一些讲,即使搬动一张课桌,其困难的程度都会超出一般想象。很多情况下,很多时候,方直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而是半堵墙。这堵墙,时而有形,时而无形,无论方直怎样用力推或不用力推,它都矗立在那儿。
这就是现实,残酷吗?也许。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了,虽然他极不愿意。
装睡的人最难被喊醒。好在自己是醒着的。好吧,既然改变不了现实,又不想被现实改变,只能自己改变自己,想尽办法突围了。也许,过程就决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