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清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排山倒海的痛,我当时就吐了,师父就在旁边,还以为我工作压力大、饮食不规律得的胃痛。我知道原因,胃是情绪的器官,不是胃病,是情绪病。我打了三天的水,从此留下了病根。当我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胃就止不住的痛。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只能打吊水。最后一次胃痛,是八年前,在我女朋友家。
我的前女友,阿曼。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她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她非常善良,我让她保守秘密,她便再没和别人提起,哪怕她的父母。我们大学毕业之后,她被分到本市,在市公安局办公室工作。我们单位对女同志尤为优待。更何况,她还是一只白天鹅,漂亮,文静,温柔,家庭条件好。她的父亲,是本市实权单位的一把手。她家教很好,她父亲也很好,他们没有嫌贫爱富,他们对我礼遇有加。我幻想过婚姻,跟她,唯一的一次。我们谈了很久,从我21岁开始,到27岁,6年漫长的岁月,我们早已磨合,我们之间的信任远超任何人。我们的结婚计划,因为我的忙碌工作一推再推,直到他家着急了。就在我们商量着结婚的时候,他的父亲通过私人关系接触到我的档案,了解我的情况。在此之前,我一直告诉他,我爸爸妈妈意外去世,现在他却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他勃然大怒,怒斥我的不真诚。他更愤怒,愤怒他女儿的隐瞒。他明确告诉我,他不可能把女儿嫁给我,因为我家的情况,因为我妈妈是被歹徒报复所害。他不知道报复是不是还在继续,不知道厄运是不是还会发生在他们家身上。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能够承受这种压力的人寥寥无几,我懂他,理解他。
你知道我妈妈当时为什么没有喊人吗?”他的话锋突然一转,“我爸爸的牺牲前卧底,捣毁了一个大毒窝,爸爸当时被他们一枪打死的,毒贩损失惨重,觉得我爸牺牲的太简单、太容易,他们恨,他们要报复。过了好几年了,他们还是找到我家,找到了我和我妈。那天在路上,那个歹徒是想绑架上车的,结果临时爆胎,于是下来两个拿刀歹徒。一个临阵退缩,心生怯意,不敢上前,另一个亡命之徒看我和妈妈分开,想挨个解决。他先捅了妈妈,然后想捅我,妈妈看出来他的想法,死死抱着他,歹徒急了,这才连捅她好多下。因为打乱了计划,歹徒方寸大乱,仓皇之下没顾得上我,就逃了。而妈妈,妈妈之所以没喊我,没叫我,还陪我走路,是因为她怕我追上去,怕我和歹徒搏斗,怕我受伤害,怕我……”楚月哽咽了,他的手紧紧握着咖啡杯的手柄,“她为了保护我,她让歹徒走,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所以她忍着,忍着痛,被捅了那么多刀,她还忍着,不肯叫出来。你知道那有多痛吗?妈妈的同事不愿意告诉我,他们怕我受不了,等我工作了才知道,刀贯穿了整个背部……”他颤抖着嘴唇,“我不能回忆,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顺着顺着手指缝留下,“你知道有多痛吗?15刀,一共十五刀!我以后做任何时候,我都不能看到15这个数字,我有强迫症,看到这个数字,我觉得自己头痛、胃痛、心脏痛。想起妈妈为了保护我,忍着不出声,忍着陪我走完最后的人生的那几步。我就痛的好像要窒息了,我呼吸不到空气,我感觉很憋闷,很憋闷……”楚月紧紧扯着自己的胸口,赵雅妮赶紧起身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好一会,楚月才低声的说,“组织上为了保护我,要我改名,那个时候我已经立志要当警察为妈妈报仇,所以我没有改掉整个名字,我把明字给去掉了。我没办法再面对这个明字。我把它小心的呵护在心里。我留下楚和月,我想爸爸和姥爷会在天上守护着妈妈,他们也会帮助我,为妈妈报仇。这就是我为什么叫楚月,不再叫楚明月的原因。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改回我的名字,和爸爸妈妈姥爷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
他稍稍调整情绪,继续说,“我不结婚是因为我想了很久,我的这个人,我的经历注定不会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毒贩的报复是不是继续,我的确不知道,我不能让我心爱的人和我一起遭遇这些,甚至拉入一些无辜的人……和女朋友分手之后,我就孤身一人了。只不过队里的同事很关心我,我不好勃了他们的好意而已。”
听到这,赵雅妮之前的尴尬早就一扫而光,在这么悲壮的故事下,自己的小情绪简直不值一提。她的手搭上了楚月的手,“楚月哥哥,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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