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安德鲁不会因此放弃工作，他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钱，至于到底需要多少，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要不停的去杀，去让所有人认识他，这样他才能成功。

……

安静地夜晚，丽姿酒吧的后门被打开，一名女性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在确认没有发现威胁后她放心的走过马路，穿过小巷准备回到自己的住所。

而安德鲁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目标。

安德鲁走近桑塔纳，挡在她的面前。

“啊，你是谁？”桑塔纳被吓了一跳，将手伸进包里，悄悄握紧了里面的枪。

“你不会想知道的。”

桑塔纳猜出来对方是要取自己性命，于是后退半步，连忙向对方求情。

“等等！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是我的老板让我干的，事成后他就把我踹了，我真的不想死，拜托！”

“很抱歉小姐，我需要……需要你去死。”

桑塔纳刚要掏枪，安德鲁的螳螂刀就已经弹出，手臂挥舞过对方的脖颈，连带着头颅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

尸体很快被发现，而凶手也很快被找到，安德鲁被丽姿酒吧拉入黑名单，至于为什么没有报复他，或许是因为那一点点交情，也或许只是时候未到。

拉米娜也找上了安德鲁，不是在义体诊所遇到的，而是拉米娜亲自去找了安德鲁，就在附近的市场，她找到了正在吃烤串的安德鲁。

安德鲁被拉米娜拉到了义体诊所楼上的天台，这里的风景并不算好，右边是摩天大楼H10，左边则是夜之城里千篇一律的大楼，更让人心烦的，则是大楼上醒目的飞鸟集团标识，如果没记错，前不久那里挂的还是荒坂的狗牌。

“干什么？”安德鲁坐到沙发上，这个位置能让他想起那栋废楼，虽然风景不如那里就是了。

“我去找店长的时候她告诉我了，奥特莱斯的事，是你干的对吧？”

“是又怎样。”

拉米娜就像没想到安德鲁会这么说一样，但很快就从惊讶中平静下来，随后她坐到安德鲁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问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是我的工作。”

“因为是工作，所以要去杀掉她吗？”

“你今天好烦啊，我杀掉的不过是个犯罪的人而已。”

“可是，你不也一样吗？奥特莱斯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很体贴的样子，我不知道她犯过什么罪，但她只是想活下来。”

“我也一样，拉米娜。”安德鲁有些烦躁，他俯身看向拉米娜，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她为了活命去杀人犯法，而我也是如此，我需要钱，需要去杀人，这是我的工作。”

拉米娜不知是被安德鲁吓到还是在为奥特莱斯的死讯感到悲伤，她哭了出来，泪水如雨滴般滴落，安德鲁没有看向她，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就好像两人之间有着一层薄膜，谁也不敢去尝试去触碰它。

“我要走了，一会儿还有工作，如果你在意的话，以后我也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的。”安德鲁站起身，留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却被拉米娜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都明白的，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奥特莱斯她……人挺好的，我说真的，至少在我们面前，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城市里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你早该知道的。”

“嗯，但你怎么想呢？”拉米娜问。

“我？什么？”

“杀掉一个人时并不可能是毫无感觉的对吗？你或许会在夜晚想起他们的死相，或许会发现他们只是一个丈夫或是一个儿子，他们都有着自己别的一层身份，或许在那层身份下，好与坏的界限就模糊了起来。”

“你……”安德鲁重新坐了回去，安静地听拉米娜说。

“我在13岁那年，用菜刀砍死了一直家暴我和母亲的父亲，那是个人渣，我恨他，所以杀了他。”拉米娜回忆到。“但是，我和母亲很快失去了经济来源，我上街找工作，行动不便的母亲则在集市里的一个小摊位上卖着专辑。”

“我记得你说过，母亲是被赛博疯子杀掉的。”

“对，大家都跑了，母亲的轮椅却被卡住。”拉米娜哭着说。“其实我完全可以给她买一对义肢的，却总是以钱还不够，再赚一点这种理由来推脱着，但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哪怕赚到再多钱，也买不下那对义肢。”

“所以你后悔杀掉你的父亲了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我从未为他的死而感到悲伤，母亲也一样，可如果他活着，至少母亲不会死，或者如果我能更早一点去给她安装义肢，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们谁也不知道子弹和明天哪个先到，你不必这么拘泥于过去。”安德鲁说。

“不，我并不是拘泥于过去，我是在担心未来，担心你的未来。”拉米娜侧过身，凑到安德鲁面前喊道。

“我的？”

“你总说自己要赚大钱，要当大人物，可到底什么时候会够呢？也许你早就能去放手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拉米娜说。

“不够，我很清楚这一点，现在还远远不够，但我有自己的考量，那一天会到来的。”

“还有，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会。”安德鲁说。“我会在夜晚想起他们死前的脸，想起从他们身体里喷出来的血液和其他恶心的东西，这很不好受，但我必须那么做，我没办法。”

“为什么不能试着放手呢？何必折磨自己呢。”

“这是我自己的报应，我应该的，更何况，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安德鲁说。“这些年我试过很多工作，帮人修车，给人看仓库，偶尔贪点小钱，或是偷点东西，但那样的生活我永远也不会适应，我已经习惯了刀口舔血，只要最后能达成我想要的结果，那么我就愿意去做。”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你的报应呢？谁会希望自己每天承受那样的痛苦。”

“啊……说这么久也不嫌嘴干吗？我都想喝点了。”安德鲁向后仰去，他不太想提起往事，尤其是拉古纳湾的事。

但是，他想告诉拉米娜。

这并不代表安德鲁想告诉她那些痛苦的过去，只是安德鲁想要将自己的一切交给面前的姑娘，所以才会有着这样的想法。

“我对你了解甚少，安……但我…你知道你现在很令人担心，你承受着痛苦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不想你变成赛博疯子，我想要你做你自己。”

“为什么？我觉得杀人的我就是我自己，我没有别的路，只有一路走到底。”

“或许只是你没有仰望星空，看向更远的那些路。”拉米娜说。

“听起来就像那谁的歌词似的，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你把头抬起来，那么能看到的只有那些恶臭的高塔和永远在如看蝼蚁一般俯视城市的飞艇，并且它们都来自公司。”

“拉米娜，我很感谢你，但我真的没事，我也为你的朋友感到悲伤，我不了解她，只知道在我的委托上她必须死，遗憾的是我也必须那样做。”

“你说我没必要承受那些，但事实上我需要，我需要用那些罪来抵消我曾经犯下的错误，我知道那只是自我安慰，但除此以外我没有办法。”安德鲁说。“我的母亲是我害死的，也许我本可以走在更平稳的道路上，也许那会让我很不喜欢，但至少母亲还在，我还有机会告诉她；我赚了大钱，我进了城里找到了份好工作，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也不再恶作剧，我已经长大了；但现在一切都没了可能，究其原因，是我的任性和自我满足。”

安德鲁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的矮围墙边，随手拿起一颗石子在上面刻上有些丑的字。

“终点已近”

“拉米娜，我该走了。”

安德鲁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拉米娜从后面抱住，他没有想到拉米娜的行为，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你的终点会是哪里？又或者会是谁的身边？”

“也许……”

拉古纳湾、夜之城、又或者只是在爱人的身边，安德鲁不清楚。也许从母亲死的那天之后，安德鲁就再也没想过回拉古纳湾了，有的只是一个执念，一个从对他们施暴的公司手中夺回家园的执念，至于之后，那里是否还称得上是家，安德鲁不知道。

“我想回家，仅此而已。”安德鲁回答道，拉米娜也松开了手，可安德鲁却感觉到腰部仍在传来小小的触感，于是安德鲁转过身，低头看着拉米娜。

“拉米娜？”

“——！”

感受到嘴唇上温暖湿润的触感，安德鲁瞪大眼睛看着吻上来的女孩。一瞬间，仿佛周边的所有事物都悄然消逝，有的只有天台上的两人。

这个吻很短暂，但却让安德鲁的内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直到拉米娜已经放下脚向后退去，安德鲁仍在回味着。

“为什么？”

“我希望，当你能够仰望星空时，想起另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永远不会改变，也许它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它也不会有多好，但它会永远在那里，永远不会消逝。”

“记得…把你上次赊的帐结了，虽然我不急就是了。”

说完，拉米娜一路小跑离开，但安德鲁的心境却在此刻发生了改变，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市，他找到了新的终点，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或许现在还不用急着做出选择，毕竟路还长……对吗？

义体诊所上方，顶楼天台——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下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或许只是没那个必要了。）安德鲁回答哈迪斯，手上捏着Relic碎片做成的项链，静静地看着弹壳里飘动的晶体。

（你应该知道，在绀碧那趟前，我和拉米娜有过约定，我们打算一起去看电影，或者就是一起去哪兜兜风，约个会什么的。）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现在也不晚，可惜的是，那并不是事实。）

（没关系，我知道，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德鲁打开收音机的电台，放起武侍乐队的《永不消逝》，哈迪斯则坐在了那个曾经被他刻过字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耳边传来的风声与歌声混杂在一起，奇怪的是，安德鲁并没有嫌吵，反而感到很舒心，让人昏昏欲睡。

（嗯，睡吧孩子，虽然说不上是好日子，但你应该好好睡一觉。）

听到哈迪斯的话，安德鲁闭上眼，他好久没有如此放松的睡上一觉了，也许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安德鲁在心里祈祷着，一切都会在不久后结束。

（晚安，安德鲁，你会在这座城市中取得胜利，之后，放下一切回到你的家去。）

……

拉米娜的专辑店——

正带着耳机听歌的拉米娜突然注意到电脑上收到了一份转账，还带有一份来自未知发件人的邮件。

“终点已近”

拉米娜看着这句话，以及突如其来的转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摘下耳机马不停蹄的跑向屋顶。

然而，就在她穿过走廊来到外面时，天台上的人却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有着银色义手的人。

“L……？”

L转过头去，看到拉米娜时短暂的震惊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他的右臂与安德鲁一模一样，手上还握着一个奇特的子弹壳项链。

“对不起我来晚了，事后我会好好向你说明的。”L戴上那条项链，随后走向拉米娜身后，拉米娜没有拦下他，那坚定的眼神与背影太像安德鲁，所以她清楚，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拉米娜抬起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和耸立的高楼，她明白，直到最后，重重的霓虹灯盖过了星星的光芒，安德鲁走上了那条遥远但却一路看得到尽头的道路。

拉米娜坐到沙发上，仰望着天上的飞艇，她戴上耳机，跟着里面传出的音乐哼唱着。

“We'll never fade away.（我们永不消逝。）”

她的声音被城市中的噪音盖过，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而安德鲁也永远不会再听到她的声音。

天空悄悄下起小雨，将天台的一切冲刷，也包括那份不希望被人察觉的心意。

……

（卡车内有安装台，参数我帮你调好了，你可以直接安装，但或许还有时间。）哈迪斯靠在卡车门前说道。

（嗯，我再确认一眼吧。）安德鲁打开卡车的后门，里面铺满了仪器和手术设备，而在最里面，一台巨大的漆黑装甲屹立在那里，“碎星”装甲，媲美亚克·碎星身上那套的军用级义体，现在就在安德鲁手上。

“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