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季鲁连忙拽了一下弟弟,让他躲开这一礼,但未曾想没有拽动。
季徐说了这许多,脑子疯狂转动,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故而豁出去受了一拜,然后回拜道。
“既然夫人代君问策,那小子且妄言一二,请君试听之。”
两人这种君臣奏对的架势唬的赵芸都一愣一愣的,更别说季家三人了。
只见两人面对跪坐,季徐长揖后挺直脊背。
“今君侯亡天津,虽逢大败。但吾闻紫珑将军言,关、张二位将军俱为天下熊虎之士,万人之敌。定使其一者断后,阵兵崤函道口,以慑曹军追兵。”
“故刘镇南子琦,屯驻天津,与君侯素来友善,若君侯使人说其唇亡齿寒之道,必可借大军为己用。若稳住天津,退可连结岁、镇,进可图荧惑,则存身无忧。此地利也。”
“且如小子方才所言,汉室福泽绵延四百年,思汉者不知凡几。那曹操名托汉相,实则汉贼,若君侯立足天津,振臂一呼,必当天下景从。此人和也。”
“吾登槎所见,士卒多直饮清水,此水为腌臜之物,循环不休,不经镇怯,经年累月饮用必生大疫。若君侯能使诸将皆饮沸水,则无此忧。此消彼长,不消数月,曹军自退。此天时也。”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既得。若紫珑将军日夜兼程,驰援崤函道,侧击曹军,则大事可成矣。此小子一家之言,望夫人、将军明察,徐昧死再拜。”
言毕,甘夫人沉思良久,再拜而去,然后带着赵芸离开,看方向是往舰桥去了。
两人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许久,季父才长叹一声,说道:“二郎,等到了天津俺就为汝表字,行冠礼。”
另一边的电梯中,‘母女’二人正在商议。
“紫珑,军政大略非我所长,依你之见,那季二郎所言方略如何?”
一边走甘夫人一边询问着赵芸。
若论正事,少女还是非常靠谱,她仔细踌躇了一下,说道。
“阿姊,依芸所见,季二郎所言之地利人和均是一针见血之言。至于天时者,恕芸未曾听说过,不若去往天津再请军师参详。”
“嗯,地利人和两条方略能用便可,至于天时,无伤大雅。”
甘夫人很快就做出决定。“那便由紫珑汝来安排,依计行事可好?”
“唯。”
……
接下来几日,季徐都没有见到赵芸,倒是甘夫人时不时邀季家人饮宴。
宴中也全然不提那场奏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对季氏兄弟二人倒是极好,问东问西,还承诺季父,一到天津就为大哥季鲁张罗一个好人家成亲。
这天,又有军士照常来请季氏几人赴宴。
宴中气氛一如既往,甘夫人继续向季家人诉说刘备心忧汉室,又苦于缺兵少甲,无法救大汉于水火。
反正就是刘备求贤若渴,贤父子又是难得的人才,岂不是一拍即合?季家父子也是连连附和。
你来我往之际,眼见气氛正好,季父顺势提出季徐加冠之事,希望甘夫人能引荐一位大宾。
冠礼,在汉代是代表一个男子成年的礼仪,而所谓大宾,就是主人请来主持冠礼的人,一般是主人家认识的最德高望重的人。
因为季氏一直都是底层小吏,并不认识什么高官大贤。所以季鲁加冠时,仅仅是请了祖父的故友兼季父的顶头上司赤镇尉来主持。
既然现在二儿子发现了玉令的天赋,又恰逢救了左将军刘备的妻儿,季父也想搞的隆重一点。
季父这个请求,甘夫人毫不迟疑,表示一定让刘备来做季徐的冠礼大宾。
并承诺可以代为邀请刘备方面的高层人物前来冠礼,如诸葛孔明,关羽,张飞等人。
想来其实他们也不会拒绝,如果季徐最近听说的玉令万中无一,十分稀少之言不虚。
而后又谈起了季徐的表字,季父表示惭愧,俺们季家不是经史传家,也不认识什么大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取。
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还是刚刚忙完,进来用餐的赵芸提出了建议。
“若明公为难,待到天津之后,可请君候代为拜托孔明先生。但芸以为季郎大才,当可自取以表字,若实在不妥,请先生在表一字也无妨。”
季徐表示,那感情好,诸葛亮?汉末顶流!我偶像啊!就是季父与刘备、诸葛亮都不熟,表情微微有些为难。
眼见季父不答,赵芸的提议也提醒了季徐,古人也不是一个字,也可以有很多。
所以可以先取一个用着,等以后混熟了,在找诸葛丞相求一个。
加上自己这几天也对以后的字号有所考虑,虽然刘备多半愿意,但用这种小事去拜托,耗费人情,他认为殊为不值,便对父亲说。
“紫珑将军所言甚是,儿近日也有考虑,正要禀阿父参详,不知‘钟离’可否。”
“钟离?可有出去?”季父沉吟着。
季徐前世作为写手所查阅的大量资料终于有地方发挥。
“儿幼时学律令时,师父曾教过,《世本》言:钟离,徐之别号也。
且钟者,宙也。离者,逝也。是故一别三日,阿父当对儿刮目相待。”
季父一愣,大笑不止:“刮目相待?好好好,为父自当对吾儿刮目相待!”
众人相继抚掌大笑,向季父举杯共祝,气氛更加热烈。
只有季徐暗暗低头,他的话其实没有说完,这也是形容来自时间的另一头的自己。
钟者,宙也!离者,逝也!
往事越千年,这不就是钟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