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话头有些冷了,相顾无言良久,王豫有些尴尬地走出庙门。
在院子里打了趟拳,估摸了下时间,收了架子。
这时候锅里水已沸腾,浓白色水汽升腾,米粥渐稠,王豫往锅里洒了点盐粒,便扑灭了火堆。
盛了碗浓粥,又从箩筐里翻出一罐竹筒封装的醋芹。
酸咸开胃的醋芹配上热粥,已是难得美味。
分了碗给黄花,随口嘱道:
“你当心烫!”
黄花捧起热粥,闻言便鼓起腮帮子去吹凉。
一边吹一边偷瞄刚说完,自己却不怕烫“吸溜”出怪声的少年,眼里非常羡慕,忍不住偷偷学着嘬了口…
“呜”被烫着舌头了。
………
这破庙肯定是不能待了。
至于去处。
还需寻个法子进城,找到舅舅后告知父母亡故的消息,再看有没有路子帮忙打探堂姐消息,那任老五也不知是個甚么来路,若是撞见,定是要一掌拍死那厮!
再有帮凶,也一并杀了,斩草除根。
至于往后生活,有了这箱外财,倒也不难。
这方世界妖魔遍地,有了玄天宝镜,染了罪孽的妖魔便是自己的粮资。
………
永丰县地理位置优越,乃三江之口,鱼米之乡,城里水网纵横,虽是也遭了些灾,但因常年水患频发,水利河渠完善,防洪筑坝健全,在这次波及数县的水灾中反倒保了安全。
诸多下县又因永丰繁闹,长久下来多少能沾亲带故,故四周乡镇受了灾的百姓,多是选择投奔此地,以至于聚拢的灾民超过承受。
初时人少还好。
可这没饭吃的流民一多,城池便立马紧闭门户。
城外的兵卒、捕快,连劝带赶,让灾民去往别处讨饭吃,但哪有人肯走,都盼着城里亲友来接自己。
王豫的舅舅是永丰县里的一个大夫。
………
只十二三岁的黄花见王豫开始收拾东西,便不敢再吃了,匆匆放下手里的碗想帮忙。
她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大侠,你,你要走了麽?”
王豫瞧她局促不安的模样,知其所虑,回道:
“自是不会丢下你等死!”
“不,不是。”黄花慌慌张张摆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我不怕疼,不怕苦,若是我腿能好,以后可以干很多活,或再长些年岁,还能陪,陪大侠睡觉。”
“若是,若是腿好不了了…”
“您拿我卖些酒钱,亦是无怨,好偿恩情。”
“你值甚么钱?诺,送给你…”王豫正埋头往背篓里装漆皮箱子,闻言顺手从箱子取出一支金饰花簪,抛给正苦思自身有甚么价值的小女孩。
黄花反应不及,没能接住。
待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金饰,看着精美的金簪子,却只敢捧在手心,不知如何是好。
王豫没理她,忙手里的事。
他把漆皮箱子垫在箩筐最下面,随后在筐外片开一个口子,片开的竹篾向内,压在箱子上,制成一个可以坐人的背架子。
王豫抱着箩筐走过来。
看着仍僵着身子不动的小女孩,捡起她手心的金簪,一把插在她脏兮兮的头发上。
一缕晨光透进破庙,那朵簪头金灿灿的黄花随光斑颤动微微摇曳,泛出好看的颜色。
“挺好看的!”王豫说道。
“为…为什么?”
“算是这天下人欠你的。”王豫把她抱进筐里。
随后背起这朵不怕疼也不怕苦,却埋头恸哭的黄花,感受着还不如金银重的哭声,王豫径直踏出了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