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根宝贝,洞穿过不少野兔野狍,是牧童重要的肉食来源。
只可惜,高等修士大多没有陪凡骨虚与委蛇的兴趣。
秦缨言双瞳灰白,微不可察的波动自空间外延,方圆十里内的草木虫豸尽皆涌入脑海,只一瞬她便确认了牧童的到来不过凑巧。
下一刹,那双眸子恢复如常,与之相伴的,还有那抹澈骨的冷漠。
牧童的指尖才将将搭上棍柄,还在犹豫抽出木棍会否激化矛盾,他不会知道,在他感知不到的领域,死亡的命运即将降临。
吱呀吱呀……
老旧的木门再次颤颤巍巍地晃动。
“秦师……”洛梦今探出小脑袋,惊诧地发觉屋外还有别人,立即改口道:“婶婶!”
秦缨言适时回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何事?”
凛冽的杀意霎时消散无形,秦缨言尤为注重在小师妹眼中的形象,可以是威严,但绝不能是暴虐,至少现在还不行。
“我一个人在屋内有些害怕……”洛梦今喏喏地应道,目光随即被牧童吸引,上前几步询问道:“你是?”
小梦今迎着午时的骄阳,本就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晕,一双温润的眸子澄澈如清泉。
牧童愣愣地瞧着少女,一时有些失神,直到又一遍响起的“你是”,才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我的屋子,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里?”牧童照旧挺着脖子回道,只是语气中的强硬逊色不少。
他悄悄缩回小手,临了还将木棍向后推了推,莫名地不想引起少女“误解”。
洛梦今强撑满脸的疲惫,露出歉容解释道:“我们恰巧路过,以为此屋无人居住,故而临时起意歇脚。”
“原来如此,”见对方态度还算柔和,牧童也不再咄咄逼人:“我确实已经不住在这儿,只是偶尔会回来清扫。”
父母双亡后,牧童被山下的乡绅收养,成了免费长工,吃少量的粝糠,干无休无止的活计。
而他最大的慰藉,就是借着放牧的机会偶尔回到这间祖屋,或者打扫打扫卫生,或者修缮修缮屋面,或者干脆只是坐坐,假装父母仍未离去。
牧童踌躇少顷,大气道:“那你们好生休息,我下次再来清扫。”
“谢谢。”洛梦今挤出一抹浅笑回应,接着便不再看向牧童。
她自出生起就是宗门的掌上明珠,虽未正式踏上真途,但也吃过见过,能与一介凡骨平等对话已属涵养踔绝,并不会真个放在心上。
尽管牧童并不承认,但他确实不愿对话就这样简短地结束,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余光注意到少女穿着,他愣了愣,最终还是讷讷地阖上嘴巴。
洛梦今披着旧袄,旧袄乃半身款式,腰部以下是件不甚厚实的襦裙。
那襦裙做工极为精巧,印绣的彩鸢纹样栩栩如生,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裙摆沾着些许尘灰,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其华贵的本质。
寄人篱下的岁月教会了牧童如何生存,同时,也在他心中烙下不显却深刻的自卑。
牧童默默转身,拍了拍头羊鼻尖,领着老伙计踏上来时的路。
浩浩荡荡的羊群跟在身后,不知为何,却衬得牧童背影分外落寞。
“等等。”洛梦今兀的出声,叫住了渐行渐远的牧童。
牧童回首,脸上的神情已然淡漠,只是眼底深处还压抑着一丝期待。
“我可以……向你买一只羊吗?”洛梦今问道,略微加大了音量。
“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羊,我不能做主卖给你。”牧童大声回应道,他与少女之间隔得很远。
“那……我只需要一些羊毛呢?”洛梦今继续追问,语气有些无奈。
羊毛?
牧童微愣,接着仔细打量少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略一犹豫,牧童抓起竹篓里的棉衣,大步走向洛梦今。
他走到洛梦今眼前,抬起拿衣的手说道:“给你,如果你冷的话。”
洛梦今并未接下,仍坚持道:“我取一些羊毛足矣。”
“刚裁剪的羊毛很脏,无法直接制衣,很明显这儿没有处理的条件。”牧童说着,将棉衣径直塞进少女怀中,不等少女拒绝,转身走向羊群。
路过秦缨言身侧时,她却挥手拦住牧童去路,两指间还夹着一块银锭。
“拿去,算她买你的。”秦缨言开口,那嗓音生冷平淡,似是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
不用了……
牧童本想就这么拒绝,但话还没到嘴边,双手已自然而然地接过银锭,心中也莫名没了推辞的念想。
秦缨言乃寒暑不侵的高等修士,早已不识凡间疾苦,洛梦今又素来坚韧,轻易不肯开口抱怨,使得秦缨言忽视了小师妹的保暖问题。
秦缨言的纳戒中存着堆积如山的灵石宝器,但这些物件不适合施舍给一介凡骨,而那枚银锭已是纳戒中为数不多的凡俗之物。
“这太贵重了,足以买下整个羊群!”牧童面露难色,他并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
如果你们不急着走,我可以去镇上再买几件棉服……
牧童心里有了盘算,便仰头望向秦缨言面容,想提出个折中的方案。
可对上那双眸子的瞬间,牧童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思所想都显得不再重要。
牧童回到头羊身边,赶着羊群愣愣怔怔地下山离去。
洛梦今已经进入屋内,未曾注意到屋外的异常,她摆弄那件棉衣,踌躇着是否要真的穿上。
棉衣有些老旧,还打着三三两两的补丁,在破损的袖口内侧,歪歪扭扭的棉线缝出了原主人的名字——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