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裳摇摇头,道:“其一,你家主子是男是女,这半年来你未曾透露半句,我家公子向来不愿结交这类神秘之人,风险颇大其二,我家公子从来便是嫌贫爱富,爱财如命,你每日只送来白面一碗,春天到了倒还好了些,添了些油菜花”说到这里,风裳不禁一顿,睨了眼碗中面,很是惋惜地摇摇头,“只可惜今日这油菜花还又偷工减料不少,甚是让人悲叹哀婉。所以,你家以后还是莫来了,正如这被人遗弃入泥土的桃核,自是于我家公子无用了。”
男子又是一笑,将桃核收到袖口中,起身,竟不再发任何一句反驳之言,推门离去了。
待最后一个拜访之人离去,风裳深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朝后一倒,靠到梨花树下,慢慢滑落下去。
头一歪,竟是困的睡着了。
梦里,她梦到一身穿战甲、满身是血的男人朝她走来,他的血将她的梨花都染作了红色,倒似开了一长安的艳丽桃花。
天上鸿雁飞过,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惊鸿之音,惊鸿之孔,惊鸿年少,那是她半生的岁月。
“小风,起来了,白雪盈身,莫要着凉了。”
风裳嗯了一声,迷蒙着睁开了眼,朦胧光影中,一身着白衣的玉面公子正撑着油纸伞站在梨花树下,笑意吟吟看着她。
“白逍?”她低低呼了声那人名姓,尚要起身时,才察觉梨花竟已落了她一身,几要将她淹没。
她睡了很久,远方乌阳已移向西方,长安又要入夜了。
这是她离开扬州,来长安的第七个月。
白逍叹了一声,将油纸伞倾落,其上堆积的梨花便簌簌落下,又洒了风裳一身。
白逍将她扶起,到石桌边,石桌上热气腾腾冒着一碗面,漂浮着油菜花。
风裳嘴角抽了抽,指指那面,道:“你果真还将它热了热不成?”
白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确然,那穷酸男子虽果真是过穷了些,但这面确实做的劲道,油菜做的也颇为不错,他们家不知谁倒是有一手好厨艺。”
风裳看了眼那面条,咽咽口水不说话。
只听白逍又自言自语道:“只可惜近日这油菜花放的颇少了些,让公子我很是失望。”
风裳替他取了双筷子递给他,道:“大概是因着晚春时节已至,油菜花被收完了。”她一顿,笑,“所以我今日未送他诗,而是将前日你买与我的桃子吃剩的桃核送与他,告诉他可以滚蛋了。”
白逍吃面的动作一顿,神情明显一滞,似乎受了些什么打击,许是为以后再吃不到这人间美味而倍感遗憾。
他把飘在其上的油菜全部吃掉,剩下的面推给风裳,道:“吃饱了,剩下的你吃。”
说完便起身走了。
风裳看了那面一碗,用筷子挑起一根,又在碗中一搅,手上一用力,猛地便将面连带着碗推下了石桌。
洒了一地,甚是狼狈。
白逍听到声响没有转身,夕阳掩印中自踱步回了屋子。
风裳垂眸紧紧盯着洒落了一地的面,长长的面条横七竖八交叉在一起,莫名看起来竟似牢狱中囚困人的长条铁棍。
风裳捏紧拳,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那走远的白色背影砸去。
“骗子!”
白逍就是个骗子!
他说这整日里来找他索诗的人中有一极有权势与财富的人,只要她帮他守着这些人,处理这些麻烦事,她就可以顺带着找出那权贵之人,利用那人往上爬。
白逍说,他最烦处理这些应酬,而她亦有些烦心事不得解决。
她想进入应惊鸿所带领的军队,上战场报效国家而他就只想整日闲散度日,有吃有喝有诗作。
她替他守着这院,他给她接近权贵的机会。
他们各取所需。
来这里的人,单单一个酒楼千金,拿出的奇宝已是数不胜数,长安的街头,每走一步,都是卧虎藏龙。
她有些累了,想回扬州。
好像还没开始走,她就已经累了。
她复又靠坐到梨树下,膝盖蜷起,望了望天边星子。
听长安百姓说,他们的应大将军又打了胜仗,已率兵回都,明日长安城门将会大开,迎接他归来。
长安今晚除了闪烁星子,远处传来的百姓呼喝声,以及天上时有的烟火,都告诉应风裳,那个人在北凉臣民心里已占了怎样重的地位。
她眨眨眼,泪不停从眼里冒出,冒着冒着,自己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在茅屋中醒来的。
她和衣睡了一夜,身上有些酸疼,换了身衣服,出了门,却见白逍已在门外等她。
甫一见到她,便朝她招招手,淡淡道:“你不一直想入应家军么?今日应惊鸿回京,我带你去那陶小姐家酒楼最顶层一探其风姿。长安第一酒楼顶层可是能窥尽长安风采啊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