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水大早就挪到迎亲队伍的主事人身边,见他一脸恨自己不得红豆牙痒痒地四处瞟,姒水隔着几个人扯了扯他的衣服,主事人一拍脑袋,如遭当头一棒,张口就喊:“吉时,接新娘咯!”
他的声音提醒了所有人,红豆的事即刻被抛到脑后,一堆人簇拥着新郎朝新娘房间挤去。
相对清雅的院子一隅,有那么几个人光看到人打闹就笑得忘乎所以了,南湘手底下响着慢而美好的鼓点,站在柿子树下的长亭歌白一脸享受,沉浸在这鼓点与雪花的交融里。
鱼小羊已挪至姒水身旁,较其他地方跟着狂欢的雪,这两人身边的显得大片而又静好。
两人跟着那边的人群再一次被迎亲队伍与送亲队伍之间的逗闹惹得笑弯了腰,起身的鱼小羊不经意瞟向长亭歌白那边的目光停了一下,他灵机一动,碰碰姒水,眉毛朝长亭歌白那边一挑,背了手就朝那边走去。
看他眼神,姒水就知道他干“坏事”去了,却不知他意欲何如。
不过是男子之间的瞎胡闹罢了,姒水再次跟着起哄的人群瞧了几眼,收眼回来时,只见鱼小羊走到长亭歌白身边,两人无端对上了眼。
一个眼神片刻不停,直接收到不知哪里去,一个目光始终盯着对方眼的位置,即使是脚步移动,也转动脖子来将就固定的目光,没走几步呢,鱼小羊一脚蹬上了长亭歌白身后那棵大柿子树。
雪“哗啦”应声而下,鱼小羊捂住脑袋转身就跑,不料身后一人一指勾住了他的腰带。
满树的雪在他那一脚的震动下只高低不同而先后赶下,两人真正是共同淋了一场暴雪,雪还没落完呢,两人从头到脚已是银装素裹。
鱼小羊转身看着同样被雪裹了一身的长亭歌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一口喷出的雪一丝未化还带着冷气,他口中喷溅出来的雪纷纷扎进长亭歌白脸上的雪中,他一动不动,仿若只有眼珠躲避了一下的雪人,姒水和南湘分别抱肘笑得蹲下。
直到鱼小羊笑得扶着长亭歌白往下坐去,长亭歌白才将他一把抓起,时间准得很,被往上抓起的鱼小羊脸才到长亭歌白嘴前,实在是憋不住了的长亭歌白恰好也笑喷出去,鱼小羊眼一闭,喷射而来的雪“吭吭吭”在他脸上一阵落,他本能紧闭的嘴“噗”的一声,笑得口水都落了下去。
前一波笑还没消停的姒水一回头恰好目睹长亭歌白抓起鱼小羊的一幕,“哈哈哈”,她实在是装不得一丝半点,搂着肚子一笑,脚下一绊,险些摔着,同样狂笑中的南湘及时伸胳膊过来,但她还是扶着南湘的手肘笑倒下去,无非是倒得缓和些。
好不容易扶着高墩子起来的姒水干脆捏着衣袖拂去墩子上才刚落上的雪,坐了上去。
刚才的情景控制不住地往脑子里钻,害得姒水又笑了好几回,她的笑了又笑已经引起了那边的长亭歌白、鱼小羊和旁边的南湘的注意,简直不要太失礼,可是他们越往这边看,越关注她怎么一个人都笑成这样,她就越是忍不住。
她觉得丢人极了,可是刚才的情景就是爱作怪地钻进脑子里来逗她,越想越好笑,仿佛永远过不去了,没办法,姒水只好又挪到了另一个墩子上,她没有鼓槌,直接用手拍起了鼓面,南湘看了她一眼,另起了一个调子,姒水会意,调转鼓音、跟上。
一个用鼓槌打鼓,一个直接用手拍打叩击,整个调子活泼、跳跃,仿佛空中的雪都变成了跟着节拍舞动的精灵。
抖着身上雪的两人看着那边打鼓的两人,鱼小羊抬手朝长亭歌白伸过去,在他身上拍了两巴掌雪,那哪是拍雪啊,分明是打人,“空空”的两声与那鼓音和得甚好,鱼小羊手下顿了一下,对着长亭歌白朝鼓那边扬了一下下巴。
南湘会意,伸手拿起了旁侧的一把琵琶,指尖拨转即刻成调,位置都让出来了,长亭歌白一撩衣服,过去坐下拿起了鼓槌。
一片嬉闹声中,新郎背着新娘出来了,周围早有雪团手准备,他一迈出门槛,一阵密集的雪团乌泱泱砸来,涂鹊背着新娘只差跑得起飞,一阵哄闹如风,随着他的脚下生风,忽地就闹到了门外面,高高低低的大笑声又在外面闹腾了一阵子。
秦言昼毕竟身份在那,手下人都在前面“发疯”呢,她落在了人后。
“秦言昼”,一个陌生的声音。
在这帝都,鲜有人对自己直呼其名,秦言昼恍如隔世,挤在人群中的笑脸恍惚了一下,回头。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又有些书卷气。
她一回头,男子就拱手站在她身后,她看到他时,他弯腰作了个揖。
“冒犯,本该称您秦大统领”,男子声音干净清缓,语气得体。
男子没解释他的“明知故犯”,“在下张云中,帝都待考!”
秦言昼稍稍还礼,转身跟上了人群。
男子目送她前去,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抬回,掌心摊开,正是那喜袋中的相思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