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天空有了一丝亮色。

刚停没多久的雪又纷纷扬扬下起来。

“开雪影了！”殿前职守的小太监把手拢到嘴边朝对面的小太监说道。

“瑞雪兆丰年，鱼大将军又打了胜仗”，对面的小太监也把手拢在嘴边。

“听说两军正打得不相上下时，敌军突然撤了，此仗赢得轻松啊！”

“可不是，虽说鱼大将军出战，不管怎么打我军都会赢，可此战激烈，硬打下来，至少还要半年，且多半伤亡惨重。”

两个小太监聊着道听途说来的一些战况，不免有些越说越激动，越靠越近，忽地一个黑色身影挤入两人视线中，胖太监拿眼一打左右两个小太监，微微侧脸把耳贴近了殿门。

“好了，该封的封了，该赏的赏了，帝都那么多想把女儿嫁给你的王公世家，你挑一个吧，朕给你赐婚！”

皇帝话音一落，朝堂中几位大臣立即捋着胡须，不自觉地朝鱼小羊的方向踱了一步。

殿中“咳咳”的提示音颇让座上的皇帝满意，他也替鱼小羊在心里对这几个假装咳嗽的大臣进行了一番考量。

“圣上，臣还未仔细考虑过婚配一事”。鱼小羊一身战袍风尘仆仆。

皇帝一早就传旨让他近日抵达帝都后就直接上朝，为此还特意将每日的早朝改到了下午，满朝文武也从午膳后就一直等到黄昏，才等来鱼小羊。

“还没仔细考虑过？”皇帝眉宇间一皱，将鱼小羊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

这一番考究的细瞧让鱼小羊颇为不自在，而皇帝戏谑的眼神让殿中同为男人的大臣们有些忍俊不禁。

“大将军”，皇帝面带笑意，“普天下的美女尽出在我帝都，这谁人不晓？朕听闻帝都女子都想嫁予你，一个二十有一正值青春得力之时的男子怎可不动容！”

皇帝的话一出，满堂寂静，转瞬又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陛下”，哈哈声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大将军，老夫老来得一女，是老夫正妻所出，与将军乃是良配，老夫与将军与川禾公主都是提过的，将军不妨放在心上考虑一下。”

“孙大人”，一个粗犷的声音悠然而起，“大人虽是三朝元老，位高权重，家中女儿知书达理。但奈何文官家中繁文缛节太多，还是小女芳菲与将军配啊，众同僚皆知吾家小女乃我军中参将，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武将对武将更合适。”

“鱼大将军”，不待孙大人反驳，另一位长相稍显年轻的大人便毅然抢过话头来，然后又和颜悦色慢悠悠地说道：“娶妻娶贤，我觉得大将军累月在外征战，家中还需要有人主事，小女自幼由家母管教，去年蒙柳妃娘娘厚爱还进宫在膝下侍奉学习了一年，要说小女与大将军那才是佳偶天成呢！”

“哎咦，你家女儿自是贤明，家中阿姊柳妃娘娘更是宫中贵人，可鱼大将军也是我源国军中美男子，自古美女配英雄，那自然还是家女才配得上。”礼部尚书假装整理衣服不经意地说道。

“你！”

“如果大将军要娶的是个美娇娥，那还是我家陶陶郡主啊！”兰润王爷粗着声音抢了柳大人的话。

“陶陶郡主美是美，但吉大人府中长女好像……”

兰润王爷把目光乜斜过去，说话的人赶紧拉着兵部尚书向他打起哈哈，“啊呵呵呵，上次王妃寿宴，内子回来说陶陶郡主那确实是长得极好的！”

“听说候爷家中三个女儿都是美人胚子啊！”

“就是，我还听说……”

皇帝开始津津有味地听大臣们举荐着自家女儿，正觉着一个比一个好，也正替鱼小羊挑花眼时，话题居然跑偏了，一个大殿的大男人们开始把话题聊到了帝都谁最美上。

皇帝也是男人，朝堂之事解决完了，这百次不遇的闲扯倒也当散闷，可是有几位各执己见，说着说着居然大有争吵的意味。这倒也不能说明大臣们的生活作风不正，才能数出那么多美人，男人那点花花肠子，皇帝还是懂的，但朝堂毕竟是朝堂，便婉转轻咳了几声，居然没震住场面，他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殿中为数不多和他一样保持理智的大臣，又使劲咳了几声，依然没用。

“举国上下，论美貌还是姒窈啊！”正当皇帝欲拍桌子友情提醒众文武注意仪态时，殿中其他人的声音忽然小了，这一句就显得突兀又明显。

说话的人话出口就后悔，然而覆水难收，殿中鸦雀无声，那个名字似乎还在朝堂四壁回荡。

“臣死罪！”

末排一个大臣双腿一软，拜倒在地。

凝固的气氛中，皇帝的脸霎时变得阴云密布，似有千斤的担子忽然爬上他的肩头。

这一仗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和速度结束，这对于他这个国君来说是多大的好事啊，所以才会放任这些大臣在朝堂上讨论这些女人的事。

他一脸骇人的表情，但还是朝那位大臣扬了扬手，旁的一位同僚立即将匍匐跪地的他拉了起来。

皇帝的目光转向鱼小羊，“可想好了？”

鱼小羊的目光直视皇帝，“只要臣选定了，陛下就准吗？”

“嗯”。

皇帝“嗯”得似疑问似答允，鱼小羊的话听着既像挑衅又似请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