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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周四午后那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倾盆,如末世席卷般,轰轰烈烈地延续了整整俩天后,积叠的厚重云层竟是难得透出了微光,连风都暖烘烘,因而周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不情不愿地被拉着出门时,夏念之甚至还瞧见平日里不常露面的金融界大牛,优哉游哉地领着他家那只总是不高兴的二哈,在豪苑花园溜达至于抵达目的地豪苑附近的商超时,这种熙攘热闹尤为明显,纵然是夏念之被某个老男人,一大清早从柔软舒服的被窝里揪起来的郁闷心情,都被感染得消散了大半,完美承担了难得的假日里,洋洋喜气的喧嚷。
半小时后,零食货架前,夏念之死瞪着正仔细研究一包薯片是否为三无产品的某位先生,心内暗躇:瞧瞧着严肃且认真地挑选的模样,前些日子的慈善晚宴上,看都不看拍卖品,便一掷万金乱买东西的人是谁喽?!
所以!她究竟该说盛痕这老男人什么好?挥霍败家老爷们?还是勤俭持家好男人?
真是愁人……
正腹诽着,夏念之却突然被点名,吓得她虎躯一震,忙看向别处:“干嘛?”
“青柠味,原味,黄瓜味,这三种味道,你喜欢哪种?”
“呦呵镜先生,您居然同意我磕薯片呀?以前不是严禁我吃零食的嘛?”
夏念之发誓她并非故意如此咄咄逼人,但是这些天来,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她为何这般不怕死地,偏要挑衅盛痕这位危险人物呢?究竟为什么?
话落,周遭蓦然安静下来,前一秒还很是舒适的空调温度,此刻却烦闷焦灼得很。
四目相对,夏念之眼见盛痕再次陷入默然,这种重锤砸进棉花的无力感,使得夏念之不由再次憋闷……好吧……她承认……对此番她寻衅找事行为的缘由,她心底明镜似的……
但她心有疑惑不解,却始终不敢直接面向盛痕,径自向这混账老男人,要个确切答案。
“……算了,我要青……”
话音未落,出乎夏念之意料的是,沉默许久的盛痕却似下了多么重大的决定那般,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夏念之看清了备忘录上面罗列的笔记,条理清晰地记录着孕妇的日常生活注意事项,衣食住行,全方位360立体环绕覆盖,而用红笔加粗的一条,是产检日期。
41念念的产检日,圣罗德医院,老张医生,:须得陪同出席。
夏念之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缓慢地艰难挪到盛痕的手腕处,那里仍旧戴着腕表,恰好地将手腕处那条经年不曾褪却的难堪伤疤,完全遮挡,夏念之垂眸,默默握紧了小拳头。
盛痕并未注意到夏念之的神色异常,此刻展示备忘录的做法,已然属于他的极限,他深觉自己有必要挽回点什么,因而以手抵唇,咳嗽了俩声后,很是认真地解释:“……我咨询了老张医生,他建议孕妇妊娠期间,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既然如此,你喜欢的话,偶尔吃点,并非不行。”
顿了顿,想到什么,盛痕抿唇,努力半晌才极不容易地又憋出了句,神色却是愈加认真:“………但也不能吃多,今天咱们只买一包……下次,下次想吃,我再考虑考虑……”
低着头的夏念之:“???”
合着她往肚子里揣个小宝宝,就只值一包薯片?这买卖怎么瞧,怎么都是血亏的啊!
“好吧,那我就只吃一包,下次想吃,你再陪我来买,可以吗?”
“……”
盛痕愣然,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下次吗?
所以,这是他家小姑娘与他的约定?那么此刻他该做些什么?!
“……啊,可以,当然可以……”
难得亲眼目睹这位叱咤商场,掌权弄势,搅动南省商海风云的盛先生,像个愣头青似的,一时间怔然无措的模样,夏念之极给面子地硬生生憋住了唇边的笑意,然而忍到极致时,泛红的眼眶终究是盈晕了层水汽,朦胧视线里,夏念之猛地转过身,狠狠擦掉满目湿润。
“走吧”夏念之故作轻松,转移话题:“买点什么好呢?要不咱们买点排骨和玉米吧?再买点海鲜,像是虾蟹鱼贝这类,咱们回去炖汤吧,做大餐,海鲜锅如何?喜欢吗?”
“……我不会做饭……”
才走出几步的夏念之顿住脚步,惊讶道:“你不会做饭?那以前的蟹粥……”
正懵逼时,夏念之推着的购物车被盛痕顺手接过,随即她被他牵住了手,边往生鲜食品区慢步,边为夏念之答疑解惑:“我只会做那道蟹粥,若是你还没有吃腻,我可以继续料理。”
憬然有悟,豁然贯彻,夏念之如梦初醒,暗叹,原来如此,难怪以往盛痕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亦只端出过那一份蟹粥,等等,她心底猛地窜出个猜想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你是为了我,才学的如何熬蟹粥吗?”
“不是!”
盛痕反驳的速度之快,令夏念之不由得更是惊奇,她猛地盯着盛痕瞧了半晌,求证道:“镜先生,你要不再仔细地回想回想,好好地确认确认,你到底为什么学着熬蟹粥?”
她才不信,平日里事务缠身,日理万机,案牍劳形的盛痕,盛先生有那闲心和闲工夫,去学煮粥!夏念之咬咬牙转过身,直盯着距离咫尺的英俊深沉男人,暗下决心只问这最后一次,她的耐心值再厚实,亦是有限的,经不起盛痕这般耗费,更何况此刻花得差不离了。
“你懂我的意思的,我说最后一遍,便绝没有再问的可能,以后想说,我也不听了。”
“…………”
隐怒的尾音尚在虚空里飘荡,盛痕便陡然凑近了夏念之,两人距离无限接近,直至鼻尖差点相触,盛痕这才开口,但却并未对夏念之的质问有丝毫的辩驳,他只是沉声讲了个故事。
“盛璨决定出国留学那年,你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整日高烧不退,连连说胡话,老张医生连下两份病危通知书,夏老先生连着一个礼拜没能合眼,最后晕倒在手术室门前……”
听盛痕突然提及,夏念之恍惚忆起,是有这么件事情来着。
只是,她罹患重病的原因,并非莫名其妙。
那年冬天,她正窝在暖房好好午睡着,谁知却被人迷晕推下冰湖,幸好她爷爷临时起意回家拿一份文件,路过冰湖时察觉不对劲,而后派人将她救起但后来仍旧是感冒高烧不退,甚至转换为肺炎,以至于引起心力衰竭,两进重症监护室,把她爷爷都吓唬哭了。
至于她落湖的原因,知情者本就不多,后来不知为何,那件事情被她爷爷严令封口,以至于便再无人知晓,她究竟为何落水,这大概也是盛痕认为她失足落水的缘由吧……
“所以呢?”
“抢救成功后,你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加护病房的那天,我曾探望过你。”
被象征性惩罚地捏了俩下脸颊,盛痕语气严厉,那双点墨的深邃眸子却隐含宠溺,“…差点把小命玩完的小姑娘,九死一生,竟然还敢闹脾气不肯好好吃饭,我简直想揍你……”
还有一句未尽的话他任务执行结束回到平城,得到的却是她重症病危的消息。
他初次想着,若是夏家那小姑娘没了,他该怎么办?
夏念之未曾察觉盛痕瞬间紧绷的呼吸,她的注意力被两人过分靠近的距离吸引了全数注意力,心防微怔松后,却又觉得分外委屈,便不自觉地撒娇:“整月整月的青菜豆腐白粥,出家修仙也不带这样婶儿的喏!我爷爷下手可真狠,我整整瘦了十五斤呐!”
“要我说,夏老先生下手还是轻的,那么顽皮,便应该多给你点教训!”
“等等!”盛痕好不容易板起脸,夏念之却是脑洞巨大,注意力迅速拐弯超车,豁然开朗道:“…………所以…………这是你学熬蟹粥的原因?……因为我闹绝食,不肯吃饭?”
“……”
被戳中的痛点的盛痕黑脸,没成想,夏念之听懂便也就罢了,竟不肯意会,还这般激动嚷嚷,他想生气,但捏着夏念之柔软的小脸,却下意识地无奈:“不然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