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从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酒宴上再见到那个舞姬之后,却比之前更加频繁的想起她了。之前只是惦记小女孩受伤是否痊愈,看过她的舞姿之后,脑海中时常闪现的竟是她手中舞动的长袖,足下生风的步伐,甚至她转身离去的扶柳之姿,想着若是能与她剑袖合舞一曲,也算美事。
从云也留心从伺候的丫鬟婆子那里打探到,舞姬们就居住在府里名叫碧落斋的院子,想来是舞姬们地位特别,公主并不愿她们多与内院的丫鬟往来,外院更是爷们儿往来的地方,所以就在内外院之间花园的角落里为她们置下这个清静所在,不与府中其他人接触,也方便她们每日晨起练功。
从云日常居住的外书房,正在这园子与外院正堂之间,以往他除了陪侯爷外出,回到府内也都大多在外书房起居,并不常在府内走动。只是,知道了舞姬的居住所在,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从云总要心怀希冀地去花园里绕绕,偶尔也能远远看见女孩子们在练功,一片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他也不敢近前去。
这一日清晨,侯爷早朝后入宫议事,吩咐从云不必等候,他便早早回府,可是不自觉地就踱进了花园里。转眼已是初春时节,虽是乍暖还寒,却也天朗气清,满园子里新抽芽的嫩绿,桃树、李树也都开出了或深或浅的粉色繁花,从云不禁看的心旷神怡。
快要靠近碧落斋的时候,听见几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你慢点!”
“当心些!”
从云闪身躲在一棵粗壮的垂柳树后,隔着垂下新绿丝绦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竹青上襦配绯红的齐胸百褶罗裙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往一棵枝桠交错的桃树上爬去,蹭落一地花瓣,一只手上仿佛还托着什么东西。虽然看不清楚女孩子的样貌,从云还是禁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眼看她爬上去,高高举起双手,把手中的东西稳稳放进最高枝桠上的一个鸟窝里,树下的三、四个女孩子们一片拍手叫好声,从云也微微松了口气,心道,这女孩子也太顽皮,不过救助跌落雏鸟,倒有几分侠气。
正在思索间,只见那女孩子慢慢蹲下身子,伸脚往下爬,突然脚下一滑,纱裙也被树枝刮破,露出里面天青色的袴,树下的女孩子们大声惊叫。从云一个箭步冲出来,想要过去帮忙,却又见那女孩子双手死死抓住一根略粗的枝条,脚下也慢慢摸索到近旁的枝桠上,稳住了身子。
从云停下了脚步,毕竟前面都是女孩子,且树上的女孩裙子也破了,他也不好近前,只能远远关切地看着。终于,树上的女孩子一点一点挪动了下来,稳稳站在了地面上,女孩子们立刻围上去叽叽喳喳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从云却看清楚了,这个刚从树上爬下来的女孩子正是他寻找的那名舞姬,三、四个月没见,身量长高了些许,圆圆的鼓脸庞也有些消瘦,倒是添了几分清丽。
锦瑟小心翼翼地把被春雨打落在地上的雏鸟放回窝里之后,余光就扫见了躲在树后的男子,月白家常锦袍上的闪银流云纹饰出卖了他。
自那日为侯爷宴席献舞后,每隔十天半个月,锦瑟总能在碧落斋附近的园子里远远瞧见他,有时能看见他明亮的眸子望向这边,有时就只能靠着身量猜测是他,不过不论是冬天穿的靛蓝、青紫锦缎棉袍,还是春天里穿着的沙青、竹月夹袍,同样都绣着或明或暗的流云刺绣纹饰,所以,有时只是看见这纹饰,锦瑟也猜到大约是他了。
看见他在树后躲躲闪闪的样子,锦瑟心下觉得好笑,恍惚间脚下却踩空了,只得伸手狠命抓住枝条,才算没有和那雏鸟一样跌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