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崔 府(1 / 2)大明朝的守夜人首页

次日,辰时,潞河水马驿甲院厅堂。

老金领着俩捕快进门,甲院管事米绍学忙上前招呼,客套两句,老金道:“顺天府蒲老爷可曾起床?”

“昨日蒲老爷回来的晚,我这就去瞧瞧。”说这话米绍学离去。

坐了一会,见厅堂伙计无人过来招呼,老金心中甚是不快,腹诽道:“州衙捕快在通州城内,到哪家商号不被人敬着,这些个驿站伙计,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过了一会,蒲甲领着四人来到厅堂。

老金忙上前见礼道:“小的见过大老爷。”蒲甲颔首,老金又道:“李爷叫小的接大老爷去崔府,李爷已经过去候着了。”

“崔府离这几许路程?”蒲甲道。

“崔府在张家湾,离此处二十几里地。”老金道。

老金领着一干人骑马出城,官道挨着运河,来来往往多是拉货车辆,蒲甲勒了勒马与老金并行。

六七丈宽的运河,大小货船塞满了半个河道,一派繁忙景象。

见此情景,蒲甲忽想起,年幼时父亲提起过运河,曾曰,“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

见此情景,蒲甲感叹:“此河真乃京师命脉。”

收回思绪,骑在马上看了眼老金,蒲甲道:“金老哥是何方人氏?”

听到“金老哥”称呼,老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在衙门里混了半辈子,首次遇到这等大老爷。

老金慌忙拱手道:“大老爷折煞小的了,在大老爷面前万不敢这般称呼,唤小的老金便是。”又道:“小的就是本地张家湾人氏。”

“金捕快在州衙几个年头了?”蒲甲道。

“小的在州衙二十一个年头了。”老金道。

“嗯”了一声,蒲甲道:“金捕快是公门前辈,日后在公事上望多指点。”

“小的不敢、不敢。”老金忙拱手道。

一番言语,老金对蒲甲顿生好感,觉着眼前这后生,不像个从六品的大老爷,倒像个江湖人氏,心里暗暗盘算,能给其留个好印象。

“金捕快在州衙当差可否如意?”蒲甲道。

“通州当差实不易。”偷偷看了眼蒲甲,老金又道:“通州城有两多,银子多、官多。”

蒲甲点头,老金继续道:“城内商贾富户颇多,故而银子多,这等人在京城里都有交情,颇不好打交道。”

“何谓官多?”蒲甲道。

“通州城算上张家湾,大小共有四十几个衙门,管漕粮的通州坐粮厅、户部分司公署、工部司空分署、修仓主事署,还有礼部、鸿胪寺下辖的衙门,这些都是大的衙门,小衙门太多,就不给大老爷说道了。”老金道。

“衙门多,故而官多,是个好说辞。”听蒲甲夸奖,老金心中欢喜。

“崔平谷可是通州首等商贾?”蒲甲又道。

“大老爷,通州城内有五条胡同,蔡家胡同、靳家胡同、马家胡同、熊家胡同、史家胡同,因一户宅院占一条胡同,故胡同以姓氏为名,这五家是通州首等巨贾,崔平谷与其相比,只能算是个富户。”老金道。

“通州我不太熟悉,听金捕快言语,今日受益颇多。”蒲甲道。

听蒲甲言语甚是客气,老金卖弄道:“这五家都是几代相传的家财,每家都有固定营生,崔平谷根基浅些,其早年只是个货栈的管事,私下里做些掮客的营生,后来才发达了。”

“金捕快与崔平谷可相识,此人秉性如何?”蒲甲道。

“小的与崔平谷只是面熟,未有交往,闻听此人钱财上比较大气,可在商贾富户中名声有些不佳。”老金道。

“崔平谷与那家财货往来多些?”蒲甲道。

“大老爷,这个小的真不知晓。”老金道。

“早年崔平谷当管事的货栈,是何人的营生?”蒲甲道。

“那货栈是通州悟仙观所开。”老金活落,蒲甲诧异道:“可是炼丹买仙丸的悟仙观?”老金连连点头。

见蒲甲不再言语,老金暗想:“悟仙观仙丸乃行房事所用媚药,其年纪轻轻莫不是吃过这仙丸。”

听闻悟仙观,蒲甲想起,先前在文华殿做中书舍人时,曾听圣济殿御药房内监言,天下媚药,唯通州悟仙观所制“金龟丸”乃独一品,此丸补阳功效奇哉,非寻常媚药可比。

当年听闻此丸一粒需五两银子时,惊叹自己这秩从七品的中书舍人,每月俸银才不过六两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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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湾乃四水之地,北运河、凉水河、萧太后河、玉带河穿境而过,张家湾码头,素有“大运河第一码头”之称。

巳时,崔府门前。

一行人刚到门口,有州衙捕快忙入府通报,蒲甲见府门大开,门檐上挑着两大白灯笼,黑色的“祭”字,格外醒目。

门口站着六七个执宾,招呼前来吊丧宾客。

一书生模样、三十多岁白净男子上前拱手道:“小的崔府执宾李廷起,见过各位官爷。”

一干人随执宾李廷起刚入府门,李抜与崔管事迎了出来,李抜拱手道:“府判一路辛苦。”

崔管事见李抜态度谦逊,称这位后生“府判”忙见礼道:“小的崔喜正拜见大老爷。”客套几句,崔管事引着一干人进院。

前院搭了一排丧棚,满是吊丧宾客。

厅堂为六间七架,悬山顶房舍,见崔府厅房如此气派,蒲甲暗叹:“崔府房舍建制不合礼法,通州商贾真是财大欺官。”

又暗笑:“莫不是自个迂腐了。”

厅堂门前,道士设坛念经,厅堂内挂着白布幔,摆着丧牌,桌上供着崔平谷牌位,两旁挂挽联,七八人身穿孝服、戴黄麻巾跪在两旁草席上。

李抜低声道:“崔家人丁不旺,灵柩左首那稚子便是崔平谷独子,两旁妇人是其两个娘子,再的都是族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