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看着眼前温馨的世界与颇具松弛感的楚子航,以及藏在黑暗里嘀嘀咕咕的老家伙,感叹这世界一周前还充斥着刀剑与火的残酷模样,一切都恍如隔世。
在失去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后,她原先白茫茫的世界像是穿过了三棱镜的折射,忽然多出了她以前龙化的视力也未曾见到的色彩。
不禁回想起那个等待末日的午后,天空仅有的光亮透过至尊撞碎的缺口钻了进来,她是那里唯一听候了昂热临终遗言的人。
当然也只有他们活到了终局的前夕,如果不算天上在打最后权柄擂台的两位至尊的话。
同一场游戏里,拼尽了一切的他们,屏幕早已灰暗,只剩下了看着眼余下唯一队友努力的资格,祈祷路明非他能登上皇帝的宝座。
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接管了楚子航身体的夏弥和倚靠在山体墙边有气无力的昂热都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走到这里,他们已然抱着生死看淡的态度,交流着各自的“遗言”。
“你们拼尽了手上的一切筹码,就为了给一个路明非上桌的机会,这值吗?”
身为四大君主里被好奇害死的猫,夏弥说着她身而为龙的不解,死到临头之前她想知道的全都是心中的谜底。
昂热没有向他唯一的听众吝啬他最后的时光。
不过你也得回答一个我想知道的问题。
夏弥微笑着点点头,她想如今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解密这个问题的同时,也是在回答他的一生。
“我何尝没有想过亲手割下风王的头颅,黑王的头颅,我不知道多少次做过这样的梦,可每次梦醒的时候我只想给自己一刀。”
事到如今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昂热说起往事还是会撕下平日里风雅的面具,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说着他望向天空忽明忽暗的天色,缓缓地抒了口气。
“这也许是每个青涩的卡塞尔学员都做过的梦,但从卡塞尔都倒下的尸山血海里爬起来的我才知道,幻想只会是幻想,龙王们不是靠我这样才能的人就可以屠戮的生物,更不是靠喊着复仇与过去就可以击败的东西。”
听了昂热那埋藏炙热心火的话语,夏弥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所谓觉悟二字的重量。
这能做到什么,她不知道,但这或许就是最后成功压倒她父亲黑王的其中一根稻草。
“只握住手中的折刀是无论如何也劈不开横在眼前的大山的,我那时候迷茫地思考着这些难以接受的未来,我会拥有的未来。”
“但就像修身成佛是天上虚无缥缈的事,但僧侣修行的戒律却清晰可见,我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积蓄一切可以挥刀斩龙的力量。”
“于是我成为了卡塞尔的第一位校长,本来日子还该按部就班地继续走下去,到我离开世界的那一刻也未必能摘下任何一位君主的龙骨十字。”
他无力地苦笑着把他的一切辛秘都揭开见了光,不知道是要说给大地与山之王的耶梦加得听,还是说给他的学生楚子航听。
“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神教学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仇恨太过香甜才引得魔鬼亲自上门拜访,那个不曾有雨的夜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要不是灯火一暗他就忽然闪烁出现在我的校长办公室里,还撑着一顶滴着雨水的伞,或许连我也会觉得那该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少年公子。”
“但他一开口就揭示了他身为魔鬼的本质,他还洋洋得意地和我说,一个好魔鬼,首先得是一位好商人。”
“但他一开口就抓住了我的心,真正的魔鬼只所以可怕,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洞悉人类的弱点,我们人啊,千年的狐狸多的是,而是魔鬼真的拥有人类的没有的奇迹。”
“他只许诺了我一件事,他说他能给我一个毁灭龙族的机会。”
“我那时当然不会相信空口无凭的奇迹,但他也只是来做一次的简单问候,什么也不做要求,慷慨无私地说了很多可供考证的龙族奥秘和一个奇迹的许诺。”
“当所有的秘密全都验证之后,已经由不得我说信与不信了,不论他是不是黑心恶魔,我的眼前只有这一桩被垄断的生意可做,何况他的要求总是轻而易举的让我难以拒绝。”
“除了他要我支持诺玛计划以外,剩下的全都指向一个少年,路明非。”
“事情总是很神奇,魔鬼让你即使半信半疑也要被他推着落实他的一个个指令,但是当你知道究极的屠龙力量藏在一个耷拉着眉毛的懦弱衰仔身上的时候,那份缺少的信任感一下子就会涌上心头。”
“他怎么就能比芬格尔戏精演出让人动容一万倍,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我从没见过这样懦弱善良的孩子,他却拥有着宰治天下的力量。”
“比我更出力的是芬格尔,他是卧底一个宿舍处出真感情了,他说天哪,这简直是他做梦都想成为的衰仔。路明非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失心疯版芬格尔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高度。”
“不知道是否是魔鬼的有意为之,但是他的形象,一下子就为路明非保护计划踩了油门,还是一踩到底的那种,尽管我们并不知道路明非会不会是魔鬼的祭品或是容器,但我们决定守护最好的路明非直到龙族的终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