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云踹开杂院的门,望着门内血雾沸腾燃烧的内宅,仿若异世。
突然心有所感,他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血月依然顽强地向天中攀爬。
“如此,倒是省得道爷我费神了。看来,审刑院也并非全是无能之辈。”
狗子耳朵比较灵敏,它听到李飞云的喃喃自语,眼睛也向四方看了看。
猛地耳朵一立。
八阳大阵,是八阳大阵!
八阳大阵正在开启,不过好像还差一个阵眼并未开启。
觉得后路无忧的狗子突然就来了自信,看着李飞云的动作欲言又止。
“不要做他想,你安心守好血阵的开门,我保你性命无忧。”
李飞云转过头来郑重叮嘱:“记住,一定要看好开门。”
狗子立刻收敛了小心思,乖乖答应:“真人,如有大妖破坏这阵幡,小妖当如何做?还请真人明示。”
“用命保。”李飞云一甩长袖,头也不回走进了大宅。
狗子:……
不是说好的性命无忧么?怎么转头就说话不算数了呢?
于是,狗子看着眼前依旧在疯狂输出各种畜生魂魄的布幡,瞬间产生了大恐惧。
且不说狗子如何。
这边李飞云刚刚迈步入阵。
血阵立时就有了反应,仿佛极深处的大阵望过来一双妖魔的鬼眼,盯着李飞云死死不放。
李飞云也不做理会,顺着道意的感知,径直往一道深渊迈步而去。
说来也怪,李飞云的脚下前一刻还是万丈深渊,但随着他的脚步落下,便有一道金光复现,让他的脚步落地不坠。
旁边忽地飞出几只顶门有三足金乌纹饰的恶鬼,李飞云竟也不看,手起剑落,那些恶鬼便魂飞魄散。
深渊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狞笑,那笑声摄人心神,可噬一切。
李飞云横剑胸前,并不动作。青衫白衬的袍服风吹不动,火烧不侵。
待聆听片刻,他左手轻弹剑刃,便有一道层层叠叠的音气向远方攻袭而去。
那音浪连绵不绝,前一声压抑住狞笑声,后一声便断了它的道气,再一声就落到了实处。
剑音震得狞笑声变成怪叫,挣扎躲避,竟又躲避不及。
如此反复三两合,李飞云眼前的深渊、血雾、浓焰……全数都被震散而去,恢复了原本的景致。
这里却是一处花园,但见花园内花落草枯,池水染血,十数具被害了性命的婢女倒伏于地。
其间也有装饰华丽者,想来可能是主家的血脉。
花园中,正有一个身高数丈的树妖,抖动身体,树叶扑簌簌落下,身上满是剑痕伤口。
那些伤口迅速愈合,愈合之后,不半刻便又在别处裂开。
音浪居然在树妖的体内连续荡漾回声,久久不散。
树妖痛苦非常,树干上一个狰狞巨口吐出人言:“狗道士,这是什么招数?痛杀我也。”
李飞云面无表情,思索一阵,试探回答:“我也不知道。贫道听到你的笑声似有所感,便试了试。你若有兴趣,可帮贫道起一个好记的名字,感激不尽。”
“啊——啊——”
那树妖以为李飞云在嘲讽它,气得火冒三丈,竟也不理会身上伤口了,一口气挥出五六枝粗壮的树枝,如同巨臂,枝枝桠桠向李飞云狠狠拍来。
李飞云略略站定,向前一错步,手中木剑脱手甩出,如一道流星,正中树妖面门,还没等树妖惨叫出声,再一道火符丢去。
这道火符引燃了木剑,又顺着剑刃喷射到树妖身体之上,眨眼间透体而出,直接烧穿了整个直径丈余的树干。
轰隆一声,树妖倒地。
音浪散去,渐渐化为原形,原来是一株池边的垂柳。
直到那些树妖枝桠化为原形,也没落到李飞云身周。
木剑上余烬渐熄,倒插于地,依旧古拙有韵。
李飞云走上前,拾起木剑。
皱皱眉,心道:招式还是粗糙了些,居然连个招式的名字自己也想不通,哪怕是自己很有创意的符术、剑术组合一式,依旧不能免俗。
唉,看来自己与那些高门大能的修仙之辈,差距还是太大了。
因为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们,每每出招,一定要大喊一声的,毕竟气势很足。
接下来我千万要小心行事,毕竟我只是一个连什么招式名字都想不出的小道士啊。
于是,李飞云拾起木剑,更为小心地缓步迈向下一个院落。
经过花园一侧的房屋,里边传来隐隐的哭泣之声,李飞云又丢一道符去,将那个小房间护住,让血雾再也侵袭不得。
如此这般,李飞云进一院落,有人便救,有妖便杀,一路畅通无阻,或者不可阻。
他也看出那些妖怪的规律了,要么是山石水土所化,要么就是花树金铁变成,没有一个人化为妖魔的。
估计是金乌火羽比较珍惜血气的收集,所点化的小妖小怪最多是器皿之类,甚至土木所化。
看来自己杀怪救人的办法是对的,不枉自己筹划了这么久。
阻止一个上古血脉作妖,必须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
而且,能得到很多的先天气。
李飞云不知不觉,已经体验了一次那种脱离低级趣味,身体充满力量的感觉了。
太爽了!
小道士这般行事,倒是将阵眼中的金乌火羽气得发狂。
原本它打算好只待血阵一成,便可瞬息灭了这张府一门。
届时,汇集的血气自然能够帮它扩大血阵范围,进而捕杀更多的百姓,获得更多的血气。
如此往复循环,趁着血月凌空,这金乌火羽便有把握渡劫升天。
可是不曾想,计划的第一步便被一个该死的小牛鼻子破坏了。
而且这个小牛鼻子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在数月之间,进出张府数次,帮助自己宰杀好多牲畜的家伙。
谁能想阴沟里翻了船?!
不,这只是灯下黑而已,看来只有我亲自出手杀了他,才解此恨,万万不能耽误了大事。
于是,李飞云再迈一步时,终于站定。
因为他看到了阵眼。
留着鼠须的张管事,以及那个躺在地上,已经被脱得赤条条的、昏迷不醒的女娃娃。
果然自己所料不差,这是道门正统的八卦阵,阵眼就是阴阳鱼的两只鱼眼。
居然能把一个堂堂正正的八卦阵,炼化变通成了一个杀人嗜血的血阵,这只金乌火羽还真是个天才。
难道它要上天?!
真的……实在佩服!
小李道长平静地把手中木剑背回背上,掸掸风尘,整理衣襟,很有礼貌的拱手:
“张管事,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那张管事本来面色铁青,听到李飞云的话,竟然缓缓沉下怒气,恢复了往日笑呵呵的状态:
“倒是张某眼拙了,往日失礼在前,还望小真人恕罪。”
李飞云见张管事这么诚恳,便也实在恳求:“张管事,这位女公子怎么说也是您在世间的主家,还望留些体面!”
张管事一愣:这是个真道士,居然还有心思扯淡。
“敢不从命!”
张管事把手一扬,火色的元灵席卷,那位女公子便被困缚到阳鱼的阵眼中。
李飞云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张管事激活了一个阵眼。
“小真人果真艺高人胆大,这阳鱼阵眼已被本座激活,只要本座愿意,身融阴鱼阵眼,血阵威势何止百倍,你真的不怕身死道消么?”
李飞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