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阵应和着上天异象,爆发而起。
偌大的张府大宅之内,许多原本言笑晏晏的仆僮婢女,突然就呆愣不动了。
有些人甚至端着滚热的羹汤,也不知躲闪退避,任凭周围的人如何呼喊,也没有半点反应,仿若躯体和意识已经分离一般。
整个张府就那么突然静止,被人生生地按下了暂停键。
西北角的小小杂院内,此时也是安静无比。
狗子看着那些失神的仆役,有些焦躁不安,心叹: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目光又投向身边的小道士:但愿这劳什子的掌门真人不是草包,上次侥幸,这次遇上如此强敌,难脱大难呐。
道长的修为狗子竟然看不透。
李飞云拍拍狗头,终于丢下手里的几颗花生米,不吃了。
唉——狗子没有化形,有些事儿终究还需要麻烦自己。
乾坤袖一抖,手中就多了一卷青布。
李飞云将“专杀畜生”的布幡不紧不慢地展平,院子角落里又寻了一根细竹竿,将幡子固定好。
仰头看了看寂寥的星空,相准了血月的方位。
然后,郑重其事地在平地里步罡踏斗,几息之后,便勘定了阵位。
李飞云这才用竹竿把布幡挑起,狠狠地插在小院坚硬的砖石之中,入土三尺三寸。
三生万物,也镇压万物。
眼见着,升腾而起的血色快速铺展,阴影笼罩之下,更多的人关注到了天空中的异变。
直到此时,那些着了魔的男女,额前突然显现出一只三足乌鸦的鲜红纹饰,然后那纹饰猛烈地燃烧。
如附骨之疽般的烈焰先是灼烧这些人的皮肉,而后便穿透骨头,形成一个空幽的洞口,直达天灵深处。
最后,才有一缕隐约可见的魂魄,夹杂着连续不断的血色,从烧穿的洞口中被抽离躯体,往大阵中央聚集而去。
可是,西北杀猪宰羊的小杂院,却显得非常与众不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巨力生生锁住了一般。
那些身中金乌傀儡的人虽然倒地不起,但离体的血色魂魄居然全都被插在地上的布幡吸引,纠缠环绕,久久不散。
不多时,就连地上残留的牲畜的血渍,也被布幡上一股激荡开来的力量,缓缓托起,剥离地面,最后,被布幡迅速吸收,隐没不见。
“狗子,还能看么?”
老黑狗站起身,额前天门裂开了一道缝隙,碧绿的幽光穿透而出,一只竖瞳像是镶嵌在狗子脑门的绿宝石,莹莹发光。
“真人,小妖还能看,不过却看不懂!”
李飞云置身血阵之中,但见暗红色的浓雾遮蔽了天空,他终于正色:
“东方尾火虎,南方翼火蛇,西方觜火猴,北方室火猪,这四大星宿你帮我盯紧了。这支金乌火羽想要炼出本命生魂,以其自身的残力还差些火候,关键时刻必引天火下凡。你帮贫道盯住了,看看这四方星宿,哪一个星位移动,便警示与我!”
“真人吩咐,敢不从命!”
这金乌火羽也并非泛泛之辈,既然能懂得利用极阴之力炼化阳火,那么,这个血阵的根本还是形出八卦,根在两仪,纯纯的道家产物。
如此说来,这个大阵的主阵眼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阴阳两极的“鱼眼”,这也恰恰符合了阴阳调和之道。
虽然李飞云现在还没找到金乌火羽的本体藏在何处,但只要能找到其中的一个主阵眼,就可以堪破大阵的变化,将这上古之物斩于剑下。
另一个主阵眼是谁?
就是张老员外的女公子,那个天相阴时生辰,能接引天地异象的女娃娃——血阵最关键的钥匙。
金乌火羽天赋神火,坐阵阴极,以阳鱼眼入阵。
张家女公子得天独厚,坐阵阳极,接引天地之力,化作阴鱼眼入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可反过来呢?
万物之灵,天地之引,化身太极至阴,此为两极之一;
金乌火羽体内先天的真火元阳,自生至阳,又可为两极之一。
如此,便是以万物归元,逆天地之道,锻炼成“二”。
有了“二”,阴阳两极自可圆转,以天地为炉鼎,以生魂为烈火薪柴,锻炼成“一”,有了这个“一”,便可化为通天大道。
这就是金乌火羽逆天改命的手段,也是它自生灵智以来,敢以问天的胆气。
一朝得道万骨枯,管他是仙是魔,先捅破了这天再说!
好手段!
好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