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逼仄得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皮鞋与水泥地板相触,发出空洞而回荡的声响。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霍云哼着有些跑调的歌曲,一步步地沿着楼梯向着天台走去,月光透过天井斑驳地照到他的身上,并随着他的步伐摇曳。
手中提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公文包,那里面装着一个中年人一天的辛劳和汗水,也许还包含着他逐渐后退的发际线。
一阵冷风忽地吹过,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虽说现在已经是加班结束后的时间,但是他并没有急于离开这个充满压力的空间,而是缓步走向了楼顶,他当然不是因为工作不顺心而准备给大伙表演个信仰之跃什么的。
他是来天台抽根烟,看看夜景的,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需要这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清净”时间。
工作的压力,人际的交往,体检表上自己越来越高的胆固醇和尿酸,以及永远排不空的前列腺……哪怕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这个单身带两娃的老父亲倍感不顺心。
“妈個鸡,今天又没吃到疯狂星期四。”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附近开封菜店铺的【缺货】的信息,霍云愤愤不平地骂了句国粹。
倒不是说他打算刻意省钱,而是家里两个女儿刚上高中,上的又是申海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那高昂的学费几乎是要把霍云榨出血来。他自己则是刚熬到上一任部门主管退休,自己成功接任,后续接踵而来的就是数不清的应酬,甚至这帮老不死的就爱吃海鲜,喝茅台。
除此之外,还有房贷和车贷,各种各样的开销就把霍云为数不多的工资给压榨完了,而他这会儿又还没到能吃回扣那个阶段,所以真正能用在自己身上的钱真不能算多,连给车加油都得精打细算的。
自己也还得攒一笔钱应对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这样一算,就真的连想吃一顿炸鸡都得挑个打折的时候了。
锤了锤有些酸痛的关节,明明自己每天还有保持一定程度的锻炼,但是到了潮湿的季节,膝盖还是会有明显的疼痛感。
“也是,都四十多的人了……”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年轻】二字相去甚远的霍云摇了摇头,终于是来到了天台的门前。
“嗯?有人?”
平时紧闭的铁门此时呈现出一副虚掩的形式,天台上的冷风不断灌入,霍云不禁打了个寒颤。
“奇怪,这里明明平时不会有人来的啊……”
推开虚掩着的铁门,迎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的不是平时空无一物的景象,而是一名少女。
少女站在天台的边缘,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飘荡,她的身影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如同梦幻一般朦胧,让人看得不是很真切。她的存在,仿佛与这夜空融为一体,又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少女的服饰很是奇特,以紫色为基调的大衣上点缀着金色的花纹,头戴礼帽,长长的披风披在身后。
“我靠……小年轻想不开要跳楼啊……”这是霍云内心的第一想法,然后他就看到了少女松开了握着护栏的双手。
“真要跳啊!”他惊叫一声,脑子也没多想,直接发挥出自己年轻时用来从一堆人围殴中跑路的速度,以最快的速度扯住了少女似乎是用来cosplay的披风,虽然人到中年,但他还是有自信能把这少女体型的人给扯上来。
然而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却突兀的传来,他惊觉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离开了地面。
“没扯住!?要遭重!”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飘浮起来,霍云也明白自己是被这跳楼的少女给带下来了。
感受到死亡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明天要上交的报表,想到了自己两个女儿能不能顺利拿到自己买的保险的赔偿金,想到自己年轻时在绿林道混迹的那些日子,又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场雨中的葬礼……
最后,他的思绪定格在了一副温柔婉转的面容之上。
在这生死边缘的瞬间,霍云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他似乎发现自己有一丝解脱和释怀。
“终于可以来见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