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火!向我开火!向我开火!”
我借着一个半树人的背,爬上一棵树,然后对着所罗门的方向大喊。
直到手擦破皮。
直到喉咙沙哑。
为了鲸落湾,我愿意牺牲一切。
竭尽所能,其它的就管他娘。
但是半人们全部一脸茫然看着我。
“下来,你给我下来。”大佬爹只能甩着下巴,恨不得亲自把我揪下来。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说完就咳咳咳,应该是呼吸太着急的缘故。
鲸落湾的朋友们,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回个声也好。
一个锯齿状的工具正在锯断这个树枝。
跑上树,等于跑上绝路。
我落入到半人的怀抱。
“滚开,你们这群烂东西,都给我滚开!”我下定决心,要表明立场。
那个会吐口水的半人走上前,指了指我流血的手臂。
“烂东西,滚开,我是鲸落湾的榜样,我是人,我是……”我音量渐低,跪到地上去抽泣。
大佬爹倒是松口气,并示意身旁的半人,帮他掏痒痒。
啊……忒……
好大一坨口水吐到我胳膊上,几片糊烂的树叶盖上去。
这是从来没有刷过牙么。
那味道。
大概是夹杂着雾霾,加一点腥骚,连同馊了的过夜饭混淆在一起,搞不好还有两滴过夜的香水。
我直接吐了出来。
它们以为我受伤严重,其实我因为熏天的味道,陷入了瘫软。
倒是没有迷糊。
一点点意识,带着我呼吸,头昏脑涨。
任何莫名的东西靠近我,我都使劲用脚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大佬爹很快松了绑。
也没看清,是因为他自己的力量,还是其它原因。
我开始颤抖,说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语。
咔嚓一声。
大佬爹从树上折断树枝,当做武器,扫来扫去,毕竟要冲出突围,不太现实。
理应如此,我们不是半人,我们理应保持跟它们划清界限的决心。
知我者,莫过大佬爹。
瞬间,前排的半人跪了下来。
接着身后,半人陆续跪下。
大佬爹手中的树枝,顿时显得荒唐。
这算个什么情况?
它们甚至在磕头。
我就说,它们比我们原子人还要低等一级,没有错。
我伸长脖子,回望所罗门,依稀看到一些人影,正在把藩篱堆砌更高。
距离,已经相当之遥远。
哪里听得见我的呐喊。
“你们!你们胆敢靠近,我不会客气。”大佬爹看不懂磕头,只能顺势而为。
半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交谈。
“阿烈,你怎么样,好点没有?”大佬爹关切道。
你别说,我双眸顿时聚焦,刚才的眩晕立即好转,并且,胳膊也不流血了。
那土药,还真挺有用。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你不说话,它们又不会说话,到底要怎么做嘛?”大佬爹把树枝砸向其中一个半人。
这是一个明显激怒的姿态。
来啊,来啊,你过来啊。
大佬爹做好战斗的准备。
也许这样,他更加自在一些。
我从他背上下来。
磕头相继中止,大佬爹拉着我衣角,我依然走向前,只不过很慢,我完全没发现对方有半点威胁。
“啊呜咕噜吱吱几噶牟嘟哒哒……”
一个半人在后排对我说,然后身旁另一个打断它。
我摇摇头,摊开双手。
这不是我语言。
我也没打算学。
一双光脚暂停我绕圈圈,才想起来,乡下人,刚才混迹其中,此时却看不见。
于是我提醒自己,多留个心眼。
“啪啼噗噶嘶呦喏喏哈咪哈咪。”
另一个半人继续对我说。
嘘……
站在我面前的半人转过身,把食指放到嘴唇上,比出一个手势。
这个半人很熟悉,是刚才的老太婆。
这个动作很具有亲密感。
嘘……
老太婆把手势转向我。
大佬爹拉着我衣角往后面退了退。
老太婆站起来,指了指前面的方向,然后朝我们勾勾手。
那是让我们跟它走的意思。
大佬爹看了看我。
我看了看天际线附近的所罗门。
大佬爹正要开口说话。
嘘……
老太婆冲上前两步,比到他面前。
什么都别说。
走就完了。
“大佬爹,我们回不去了。”
我把带着呼吸的眼睛,从远处拉回大佬爹身上。
他点点头,听懂了我的无言以对。
天更亮了。
路上,半人试图递送上来两个水果。
大佬爹一概拒绝。
倒是路途遥远,植被丰富,很快,他自己上树,摘了一大堆枇杷,暂且缓和我们两个肚子咕咕叫。
来到一个山洞门口。
我努力区分半人们的长相,但是以失败告终。
此时已经有一点经验,那个主动靠近我们,并且能够和我们肢体互动的半人,也许就是某个话事人。
虽然我无从辨别,但是一段接触后发现,长得像老太婆的也有好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们让我们进山洞去,做什么?
大佬爹很抗拒。
他先是捡起几个石子,往里面扔,然后把耳朵贴到石头上,以及地上,努力听。
一无所获。
他比出嘘的手势。
有声音来。
他手从旁边抓起一块石头,做出埋伏的姿态。
即将获得验证的满足感,已经爬上他的脸庞。
身体伸展到极致。
甚至还在用手招呼大家,躲好。
我们照做。
结果……
一个一瘸一拐的半人,抱着脚背,跳了出来。
刚才的石头,肯定砸中它了。
然后,一些半人,提前进入。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一个擦肩而过的半人,再次对我做出嘘的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越是靠近这里,越是安静。
它们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如果不进去,就无从知晓。
我没有跟大佬爹眼神交流,径直走了进去。
那股味道确实难闻,但是差不多十来秒,你完全身在其中,也就无所谓了。
花,两排,整整齐齐,映入眼帘。
不可能是自然风貌,那代表了半人,也有自己的秩序。
每走一段距离,就有两个半人,然后它们面朝墙站立,让经过的其它半人,帮它们挠后背的痒痒。
似乎这是它们友好的表达方式。
半人,也有自己的交流。
差不多不到百米,速度降下来,前排的半人陆续跪下,低头不语。
半人,还有自己的仪式。
正好给我和大佬爹让出不错的视角。
我汗毛竖立。
那地上墙角的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转变成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