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章 心乱如麻(2 / 2)红尘怨首页

张文峙象失了魂儿似的,一手提着那只沉重的包袱,一手抓起了一把菜刀,失神地跑了出去。

他穿街过巷,横冲直窜,街上的行人客商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闪躲,生怕被他撞倒。他一直跑到桃叶渡,见河里面有十几只帆船正启行。他飞奔上了通济桥,扶着桥栏大声呼喊:“宛叔——”

喊声消散,渺无回音。秦淮河里,田皇戚的船队满载着金银古玩、美婢新妾,鼓风扬帆,直向西北方向驶去!

张文峙手击栏杆,连连顿足高呼:“宛叔!宛叔……”

这时,随着一阵急促的“嗒嗒”的马蹄声,一匹马上骑着一个粗壮的汉子,直奔过来。这汉子经过文峙身边,突然跳下马来问道:“这不是张相公吗?”

文峙一看,认得是钞库街上的铁匠卢小三。他发红的双眼盯了一下小三骑的马,突然一把抓住马缰,厉声道:“求你,把马借给我!”

卢小三一听急了,说了一声“不行”,随即用力夺回文峙抓住的缰绳,二话没说,飞身跳上了马鞍。

文峙被闪了一个踉跄,扑倒在栏杆上。他直起身,茫然地望一眼西去的船帆,突然将手中的那包银子丢进了河里,随又转过身来,举起了手中的菜刀,朝着卢小三大喊:“你给我马!你给我马!”

“疯了,他是疯了!”卢小三惊叫着。他有急事在身:替卞玉京到苏州给圆圆送一封十万火急的书信,因此顾不得文峙的呼求,扬鞭策马,飞奔苏州面去……

陈圆圆得知田皇戚将要来苏州采办美女的消息之后,整日忧闷,无计可想,对冒襄更思念得紧了。希望他快快到来,两人一起离开这里,设法逃过这场灾难。

但这些日子,冒襄一直渺无音讯。圆圆闷得慌了,就把盛在首饰盒里的冒襄的那封书信,取出来一遍、一遍地看。

她多么想从这封信里看出一点儿新的消息,发现一点儿新的希望!当她把每个字都细细看过之后,只好忧郁地把书信放回原处。

她又拿起了卞玉京派人送来的那封信,把疑惧不定的眼睛再一次盯在那草草的字体上:

圆妹妆次,戚畹采办佳丽,宛叔罹劫!花鸟使将及吴门,妹在其图谋中也……望亟避之!临书匆惶,恕难一一。卞赛手启。

绿蝶走过来,望着圆圆那愁苦的面容道:“光着急也不顶用,还是快想个法子吧!”

陈妈急得不知怎么好,只有团团转的份儿。她和圆圆商议:“圆儿,先到黄府上去避避行不?”

圆圆直摇头,只言不吐。陈妈道:“可是上次亏人家把那些来闹的人撵跑了,又留下银子,还说……”

绿蝶打断陈妈妈的话,分辩道:“妈,你别光看他那外相,不见他闪着一对淫迷迷的眼睛?这种人我最恨!”

圆圆一直在心里思虑:卞玉京的信上看不出是不是田畹亲自来,也不知来的时间。她甚是懊悔没有详细问问那个送信的,而那个送信的走得又那样匆忙……圆圆这样想着,又悔又急。

她想到柳如是那里去,又不知柳如是当今是在常熟还是在南京。她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绿蝶见圆圆那忧郁的样子,着急地道:“姐姐,让妈在家里,我陪你到湖广找冒公子去!”

圆圆惘然道:“这般容易?到湖广迢迢几千里,咱两个女人家……再说谁知他如今在湖广还是在南京?何况——”

她要说的意思是,自己与冒襄的关系还不是明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家的父母双亲还不知道这回事儿。一个女儿家,怎好自己找上门去?她只是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

绿蝶只以为她是怕路途遥远,艰苦难行,硬是坚持道:“怕什么!一个月到不了,仨月;仨月到不了,一年!快点离开这个祸窝子,再苦也值得。”

这时,香娘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脚还没进堂屋门,便气喘吁吁地喊道:“圆圆!圆圆!”

绿蝶抢先迎上去:“香姐姐,你快来!”她把放在桌子上的书信拿给香娘看,“你说,这该怎么好?”

香娘把书信看了,喘息着向圆圆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刚才你姐夫差家童从杨州送来一封书信,说田皇戚的船到了扬州那天,他无意中发现了杨宛。

便装作一个渔夫撑着一只小船逆风拚命尾追,但因为皇戚的船护卫甚严,无法靠近,他想了个法子,大声呼叫我的名字。

皇戚船上的人,听见运河里的呼叫声,都站到舱外来看;杨宛也出来了,她认出了日生,呆呆地望着他,然后便进舱去了。

不一会儿,水面上顺流飘来了一张白纸,他捞上来一看,原来是杨宛写的!”

圆圆和绿蝶同时急问:“写的什么?”

香娘一边伸手向衣襟里掏着,一边继续说:“这些都是家童向我讲的,你姐夫还叫我赶快嘱咐你,千万别大意,并叫緑蝶不要离开你,防各万一。”着,她把一干的紙放在桌子上。

圆圆和绿蝶定眼一看,却失望了。原来纸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是胡乱地画着一片鸟羽!

绿蝶望着香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娘道:“你想宛叔在田皇戚的船上,肯定有不少人守护着她,她怎能写信呢?这画的鸟羽肯定是象征‘羽书’,是说情况万分紧急了!”

一种灾难马上就要降临的预觉,使她们的神情更加紧张起来。圆圆问香娘:“姐姐,你说怎么好呢?”

香娘道:“除了找地方躲起来,临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反正这苏州城里是待不住了。”

“就到光福山去吧。”圆圆想起春日她与冒公子相识时,曾相约到光福山赏梅,未能如愿。冒公子走后,什么时候提起光福寺来,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是怅惘还是希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