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现状,我的心中如今只剩下悲伤,悲伤……
一千年前的话,言犹在耳,只字不忘。
父神痛心又心哀的模样,低垂的头颅,历历在目。
涵月发着怔,直到到青帝站在他身前时,细密的睫毛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见涵月没有反应,青帝问道,“怎么,你接下来还有要事?”
涵月连忙摇了摇头,“孩儿没有。”
青帝在前,涵月在后,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无声漫步在山间。
越往后山走,越偏僻,空气中都是宁静的味道。
涵月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心中有些狐疑。他们从议事殿出来,走到后山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可来后山明明有大路和数条小道,父神偏偏走了一条族人罕至的野路。
走过的路线杂乱无序,不像专程来的后山,更像是边走边在寻找何物。
印证了涵月的猜想,在一处小山坡,青帝停了下来,出神地望着某处。涵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杂草间有一株铃兰,白皙玲珑,可爱的很。
“她最喜欢铃兰。”
涵月闻言一怔,随即睁圆了一双眼,脚底有丝丝寒气冒上来。他不可思议望着父神高大的背影,咬紧了牙关。
母神?他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父神主动提起了母神?
母神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绝对的禁区,她是父神的逆鳞,也是父神的污点……
从来碰不得,提不得……
难怪……难怪父神今日有异……
难怪父神近日来的行为那么奇怪,都说得通了!
原来是想起了母神。
涵月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泄露太多情绪。
落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成拳,墨黑的眼瞳转了转,低垂了下去。
自幼起,只要旁人口中提及母神,脸上的神色不是蔑视便是痛恨。而后不知从何开始,只要听见旁人提及或想到她,涵月都会无意识的握紧手。
这或许是一种防御,也像是一种排斥,他不愿提起她。
他们父子间早达成了默契,对母神绝口不提,这千年来他们做得很好,至少表面是如此。
父神怎么会突然愿意提及了?是天帝吗?是在天帝处发生了什么,令父神再次想起母神?那些久远暗沉过去,为什么会被再次揭开?
涵月吸了口气,往前走上两步,与青帝并肩而立,“是吗,孩儿并不知道。”
涵月心中百转千肠,说不出的感受。不过青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心中的郁结,只是盯着铃兰兰,专注而深情。
专注到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与那一株铃兰。
深情?涵月眨了眨眼,为自己想到的词而自嘲。母神可是青族的罪人!
那个没有谁知道从哪来,也没有谁知道去了哪里,神秘莫测的母神。唯一既知共通的是,她在诞下涵月后,盗走了青族的至宝……
“月儿,我向来亏欠于你,道歉的话也于事无补。如今我能做的,只有与你说些心里话。”
万里青空中,忽然卷起一道大风,把朵朵白云撕裂。青帝黯然的话语,悲伤的语气,听在涵月耳中,烧起一片火。
“我并不觉得父神于我有亏。”这是实话,涵月说的自然。
父神当年顶着族内长老压力,力排众议为他保住“青族二皇子”的身份与权力,吃穿用度无一短缺。
就连去杞山,也是他以命相胁,哭哭啼啼换来的,父神绝无慢待他。青帝能给他的都给了,他并不怪父神。
以前也暗自思量过,若是换作自己在父神的立场,未必会做得更妥帖。
青帝听后只是笑笑,对涵月的话不置可否,也看不出涵月的“理解”有没有对他起到丝毫宽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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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遇她是暮春时节。她那时刚打西边来,从不曾见过铃兰,第一眼看见便欢喜的不得了。”
每次提及涵月母神,青帝俊美的眉目,便会笼上一层灰白。仿佛夕阳下山后,青山呈现的灰白色。
涵月心头有种尖锐的痛苦,他微偏过头,不愿再看。
“我以为我是恨她的,月儿,直到今天,直到今日……”青帝走到涵月面前,扣住涵月的双肩,迫使他正视自己。
青帝从降生之日,注定高高在上。向来云淡风轻的眼,此刻露出从未见过的执着与哀伤……
扣住涵月的双手,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人袒露心底深处的秘密。
这些话必须要说,不管是对涵月,还是他自己,都是一份交代……
“今日……才明白我有多么的愚钝。她离开后,我很愤怒,很伤心,很难过。心中漫天的怒火,不知如何发泄,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我以为我是恨她的,恨她欺骗了我,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嘴上说着是恨,为什么眼眶发红呢?因为愤怒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