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摇摇晃晃,周明靖突然说话,“李强的人……”
“我让我的伙计留在那儿处理了。”
周明靖连嗯都没力气嗯。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晕过去了没有。
赵沂焕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明靖身上,不敢移开,生怕少看一眼周明靖又要遇到危险。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间房子前面。
“周明靖,到了。”赵沂焕拍了拍周明靖。
没有回应。
“周明靖,周明靖!到了!周明靖。”周明靖紧皱的眉头在说明她还活着。赵沂焕看见周明靖紧闭着的眼皮底下的眼球轻轻动了一下,松了口气。
他下车去敲门,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开了半边门。
“谁啊?”
“周明靖说你能救她。”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她人呢?”
“车里。”
中年男人望了一眼车子,“有劳小赵老板把她弄进来了。”
赵沂焕来不及,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个男人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救周明靖才是首要的事。
赵沂焕钻进车里把周明靖拉起来,臂弯紧紧圈住周明靖的肩膀,稳稳当当地把人抱出车里。
周明靖像一滩水一样软,四肢像没有骨头一样,白皙的手臂上全是凝固的血痕和着灰。
被抱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和肺,一阵钻心的痛接踵而来。周明靖头靠在赵沂焕的颈窝,轻咳两声,赵沂焕知道她痛,只得放缓脚步。
“放这儿。”
中年男人走进里屋侧房一张床边,拿出一套中医的针。
“把她扶起来,让她坐着。”
赵沂焕把人扶起来。
男人看了一眼赵沂焕和周明靖,中间像隔了一条银河一样。
“啧,过来点。”
赵沂焕往周明靖那边挪了挪。
“抱好她,按住了。”
赵沂焕的手很牢固地圈着周明靖,周明靖的头靠在赵沂焕肩头,额头抵在他脖子上。周明靖感受到温热,头往上挪了一下,好像是找一个舒服的点来靠,接着就陷入深沉的昏迷中。
中年男人把周明靖的右手臂的衣服划开一个口子,给她施针。针一下去,周明靖立刻表现出了很大的反应,开始挣扎。
“按好她。”
赵沂焕把人死死摁住,抓住周明靖左手,不让她动。
周明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扎针里几分钟的挣扎中,她把力气全用光。
中年男人起身,“行了,先别动她,就这样,我那两个死徒弟出去了,我得先去抓药,等我回来把针拔了就可以让她躺下了。”
周明靖全身上下插有十几根针,光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现在的周明靖像一摊泥一样摊在赵沂焕怀里。
赵沂焕把人搂好,左看右看,扯了一张被子过来给周明靖盖上。周明靖外套不知道掉在哪儿了,单薄的一件米白色长袖衫也全都被污泥浸染。
赵沂焕看见周明靖的手,不禁又皱眉:周明靖的手惨白,几道狰狞的血痕和血管蜿蜒在手上,像石头一样冷冰冰的。赵沂焕搂得更紧了些,能再暖一点是一点吧。
静静坐了十分钟,赵沂焕的手开始发麻,但是他不能换手,也不能动。四十分钟后,腰脊开始发酸,他还是挺直背,不敢弯一点点。
空坐眺窗外。夜幕低垂,看不见星星,只有几轮明月的光辉打在墨布上,给床边的一盆玉桂上了一层霜。
赵沂焕快要把玉桂看穿了。
他的眼皮开始沉重,视线只能转移。
周明靖靠的地方,肩膀的疼痛无法忽略,肉疼,真的肉疼。赵沂焕想了想,往自己腿上用力捶了一下,清醒了!
周明靖脸上曲折的血痕在十几度的天气里很快就凝固,血液发黑,几缕头发粘在脸颊上,尘土还没有擦得完全干净。
赵沂焕皱着眉,伸手去够搭在床边的毛巾,沾了点铜盆里男人刚烧的水给周明靖擦脸。
赵沂焕做事情向来很细致,每一个细节都会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包括现在给周明靖擦脸。
其实赵沂焕从来没有完全仔细地看过周明靖长什么样子,只是在印象中她是一个张扬随性的人,因此在赵沂焕脑海里,周明靖一直是长的一副放肆随意的模样。
然而现在他才发现,周明靖并不是那样,而且恰恰相反,周明靖是一副很典型的南方姑娘的脸。肉质感的鼻子,浓而短的睫毛和圆脸,嘴型不像北方的薄唇,线条更流畅,更肉更小巧些。
周明靖眉眼间是很浓的戾气和张扬,这不假,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南方姑娘特有的委婉和柔情。她总归是在山里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和猎户绣娘待在一起时间一长,既有猎人的烈性,也有绣娘对绣品的柔和耐性。
周明靖一会儿醒一会儿睡,一直不太清醒,迷迷糊糊间似乎能看到一个坚定的侧脸,低垂着眼眸,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也实在好看。
看着看着,赵沂焕又开始困了。猛地抽回神,别过眼去,一阵穿堂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把周明靖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大手覆上周明靖脏兮兮的手,一阵凉意钻进手心,好难捂热啊。
赵沂焕眼神飘忽,不知道要看哪里。少年郎莽莽撞撞的心跳动着,什么也想不到,只知道现在应该说——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