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店面是间二进制的三合院,周明靖偷溜进后院,看见偏厅的门虚掩着。走到门前,周明靖抬眼看到了屋檐角的两个灯笼。
“白玉暗刻的掐丝珐琅方形灯笼。”周明靖在心中喃喃道:“下血本了。”
周明靖推开里屋的门就看见赵沂焕坐在实木桌子前。
“怎么又是你啊?”周明靖又是嗔怪又是好笑。
赵沂焕在沏茶,一双手稳当地拿着茶壶,倒出两盏浓茶。
见他不回应自己,周明靖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自顾自坐在赵沂焕的对面。
周明靖看他沏完两盏茶出来后,将一盏茶推到自己面前,“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靖姐儿尝尝我的手艺。”说罢,赵沂焕自顾自地喝下一盏茶,又将四盘外头席面上没有的糕点推向周明靖。
周明靖也笑,她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刚才的嘴角更弯了点。
“你这样,穿个西装的小少爷还会沏茶呐?真新奇了。”她拿起茶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赵沂焕的眼眸像一潭很静谧的湖,有着天生且极致的海纳百川和幽邃淡然。
“怎么样?”赵沂焕问。
“嗯,在寸草不生的山上,树荫下。”周明靖很淡的回答,手指轻轻摸着茶盏边缘。
赵沂焕突然哼笑了一声,也喝了口茶。静谧的房间几乎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古色古香的布置营造了一个神秘庄重的氛围。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对上视线。像在竞赛,又像在交心,两个人的眼神互相穿透着对方,直达内心深处。
都看到了,两人互相直视着对方深邃的瞳孔,一个是天生的赌徒,一个是优秀的棋者。
互相博弈,分不出高低。
短暂的对视没办法令人印象深刻,但在几十年后的一天,又一次对视,才会在狂风四起时恍然大悟。而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在又一次对视时完成了闭合。
“你怎么想的?要叫屺樾居?寸草不生又有树荫,我看到的时候那一瞬间小脑都萎缩了你知道吗。”
周明靖说道,她的坐姿比刚坐下时要随意得很多,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弄着茶盏。而赵沂焕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赵沂焕喝了口茶后说道:“因为——迢泖肆。”
迢泖肆是周明靖的直系铺子。迢泖,表面上面积不大,波澜不兴的深水湖。周明靖虽然不是很能懂赵沂焕给自己直系铺子取这个名字的目的,为了呼应自己的铺子?但还是觉得好笑。
“难为小赵老板还记得我铺子的名字。”周明靖咧嘴笑笑,笑起来很灿烂,却又一肚子坏水的感觉。
赵沂焕一边给她续茶一边说:“怎么会不记得呢。”
一边倒茶,赵沂焕看到周明靖拿起茶托,胡乱转了两下,突然将茶托抛起,又在接住的一瞬将茶托翻转了两圈,一个茶托在周明靖之间跳跃绕圈,像魔术师手中的硬币一样,让人眼花缭乱。赵沂焕倒茶的手顿了顿,显然是有些看呆了。
周明靖把茶托稳稳放下,看向赵沂焕,趣味性地挑了挑眉。赵沂焕看的出了神,猛地回想起来,继续刚才的话:“靖姐儿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要是周老板要找你或是拍卖会开始了,我会差人来叫你。”
说罢,赵沂焕起身就要出门。周明靖突然来了一句:“我总感觉我在这个地方分分钟就要丧命呢。”
她又冲赵沂焕扬起笑容,笑得比谁都纯真,却又无处不透露着一种必胜者的傲气,像猫抓老鼠时那只身手敏捷的猫。
走到门口的赵沂焕听到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说道:“我倒也是想的,只是靖姐儿命硬,怕是没那么容易。”
“去你的。”周明靖憋不住笑说。
赵沂焕自顾自出门,转身掩上门的时候,周明靖突然莞尔一笑,“碧螺春不错。”说着冲他举了举茶盏。
周明靖一向不喜欢明着和别人打交道,更不喜欢酬宴会客。这下赵沂焕给自己划了间单独的房间出来,自己乐得清闲。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两人似乎没有什么人设的隔阂,相反,两个人的相处都是自己最自然的方式,似乎从一见面开始,他们就已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了。
今天真的很顺利,比预期中的还要顺利。在周聪问周明靖中途有一段时间去哪里时,周明靖用上厕所迷路这个说法搪塞过去。
然而到晚上,账房和周聪在房间里聊天,周聪叹出一句:“现在的小孩,已经开始在为自己谋略了。”
在平静重复的日子里,一场暗流早已在蓄势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