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七点

“休息！”

枪口前挂着一块砖，就这样以举枪瞄准的姿势站着，他们已经足足维持了这个动作有半个小时，但是没有人喊累，如同雕塑般站成一排，都在等着乔安的一声结束。这一声落地，喘息声骤然间此起彼伏，大家都是憋着一股干到劲，才等到举枪训练的结束。然而不是乔安觉得训练强度够了，而是张教官已经回到了基地，他有事情要向这些新兵们宣布。

“乔安，辛苦了。”张教官和乔安点头示意，乔安说了句“交给你了”后，转身离开了练兵场。

见张教官居然回来了，所有新兵即使没有得到他的口令，也很快集合成了一个方队，虽然都是气喘吁吁的，但至少向张教官展示了他们的纪律性，“呵，不错，看来乔安调教的可以。”张教官的笑像是从肚子里迸出来的，“这样啊，回到正题，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了吗？”

无人回应。

“因为我带了个礼物给你们。”张教官见前排一个新兵的脚在抖，一脚轻轻踢了上去，“不卖关子了——你们也有任务了，真正的、荷枪实弹的任务。”

身为排头兵的安晓天浑身一哆嗦，他怎么也没想到，打了一年的靶子，这下真的可以拿枪上战场了？这换做任何一个新人士兵，听着都会让其热血沸腾。

“你们正式役的老大哥们，代表咱国家去参加今年的国际特种兵大赛了，要不然，也用不上你们，别觉得是我看得起你们这群麻瓜蛋子了。”张教官说，“S市西南侧的荣华县城，生风村，警方接到了村民举报，近几天总是有奇怪的身影在林子里出没，说是看到有持枪者在山里活动。警方派出无人机，捕捉到了一个巨大的飞行器样貌的载具，但目前无法判定是什么。警方怀疑是蝰蛇组织的新活动，强烈要求军方予以配合侦察。注意，只是侦察，不到必要时候千万别开火！你们还年轻，我嘴上天天骂你们，但最不想让你们出事的人还是你们的教官！记住我的话，配合警方调度即可，别给老子走火了！”

又是蝰蛇。安晓天想着。这个组织躲藏在深山荒岭之中，专门为四处逃避的国际和国内犯人提供庇护所。原先都没有听说过“蝰蛇”这个名号，直到近几年开始，蝰蛇居然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甚至有了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而且专门盗窃生物公司的技术以及资料。他们到底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目的又是什么，至今都是谜，也因此，蝰蛇势力成为近年来国内军事与刑侦力量的重要打击目标。

“今晚凌晨一点，基地将启用三架悬浮机，你们必须准时到达指挥塔台下的候机区，听明白了吗！”

“明白！”

“趁现在，早点回去补觉！解散！”

凌晨一点二十二分高空

寂静的城市，依旧有路灯为人间点缀。繁华的街道上，各家各户的灯光纷纷熄灭了，安晓天看向窗外的景色，即便已然凌晨，这座城市依旧像一盘散落星光的珍珠，躺在他的眼眸中。

S市特种部队是距离生风村最近的驻扎部队，若是其他最近的军事基地赶来协助，可能需要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才能抵达，让新兵们出动，是张教官得到命令后，百般无奈下才做出的选择。张教官坐在安晓天旁边，拍着安晓天的手背，一改之前严肃的神色，轻轻叹了一口气：“晓天，我很担心这次任务。”

“放心吧，教官，侦察而已，出不了事。”安晓天笑笑，不以为然。

“不。”张教官将乔安发给他的照片递给安晓天看：“热源显示器里，这些人都很高，而且体温都不正常，完全不在正常人体体温的范围。”

安晓天随手翻了下一张，“这个人，为什么会……只有一只眼睛。晓天，我是真得担心你们，特别是你，你是我的得意士兵，我不希望我的雏鹰还没起飞就断了翅膀。我不想扰乱军心，但我是真的担心你。总之……保护好自己。”张教官拍拍他背着的军用背包，低下头，看上去非常想点起一根烟。

安晓天定睛看去，模糊的照片中，这个人一身浅黄色，正盯着这个无人机摄像头。而他的眼睛，长在面门中心朝上的地方。

安晓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他望向窗外，希望人间的温暖能给自己一点慰藉。沉睡的小城依旧灯火通明。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杨梦。

这时候，她应该睡着了吧。他拨弄着自己防弹衣上的拉链，回忆起第一次与杨梦共枕时，自己轻拢起她的发梢，望着她熟睡的脸痴痴地出神。

凌晨1点55分 S市城市边陲生风村西南侧

“洞洞妖，你们三点钟方向有一块空旷平地，可以选择在此处降落，完毕。”

“洞洞妖收到，起降引擎已调整至垂直，预计五分钟后完成降落。”

从黑暗的树丛向上望去，可是清晰看见六点闪烁的星火，那是军方的三架悬浮机在打开垂直起降模式后，喷口朝下的智能引擎。驾驶员在基地的卫星定位引导下，将悬浮机停靠在了山脚下的一处平原处。一阵落地产生的震荡后，安晓天看着机尾的舱门打开，前面所有的士兵鱼贯而出，一直轮到自己起身后，他几步踏出悬浮机，瞬间引擎运作所产生的热浪从两侧袭来，脚下的荒草随着热风拼命挂蹭着自己的军靴。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前天的梦里。

士兵集结完毕，以班为单位组成了五个小方阵。而让安晓天没想到的是，乔安居然也参与了此次行动，她从另一架悬浮机上走了出来，行走的姿势甚至有了猫步的感觉。这一次，身为排头兵的安晓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乔安的身材：一身黑色连体衣，修长的身材配上这一双欣长匀称的长腿，尽显女人魅力；而她还披挂着一副浅紫色胸甲和同色的战斗紧身短裤，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把手枪和各种战术道具；就连她的战术头盔都是紫色的，头盔中像是藏着什么，一副绿色的环形目镜架在乔安眼前，似乎在随着她的视角一一检索着每一位士兵。

乔安余下的腿部全都由黑色包裹着，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连体衣将如苹果核一般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这已经很女人味了，然而乔安还偏偏有一张令男人倾醉的脸。

安晓天能听见身边的小吴咽口水的声音，他悄悄笑了一下，很快将自己的视线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挪开。

张盛不知何时走到了乔安身边：“这次行动麻烦你了，还需要你出马。”

乔安挥手道：“我的狙击枪在基地里都快生锈了，正好拎出来溜溜……快整队，告诉他们计划吧。”

“小子们！”张教官喊道，“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将分成3组，每组15人，一组由我带队，从中间路进发，前往山顶先俯瞰一下情况，另外二队，在没接到我的信号前，千万不要越过我们事先约定好的暂停线。我已经将任务路线图发送到了你们每个人手腕上的信息监测仪中，注意接收。”

“另外两队，分别由乔安和你们的排长安晓天带队。乔安一队从左侧进发。安晓天，你们从右侧山路前进就行，时刻观察我们两队的动向，不要超过我们的搜查进度，更不要离我们太远！”

“记住，我们三个队要互相照应，一旦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尤其是安晓天一组，千万小心！”

众人手腕上的信息监测仪发出了振动声，队员状态已经全部在线。安晓天看了看后放下手，他知道张盛教官为什么这么强调自己的小队，大家都是新入伍不到两年的士兵，若不是迫于任务需要，教官绝对不敢分出一队新兵独自行动。

凌晨两点，全员正式出动，特种新兵的三个队伍分别在张盛、乔安和安晓天的带领下潜入了黑暗的山地中。安晓天打开夜视仪，才勉强能看清前方的道路，在山麓上边缘告别了走中间路线的乔安一队后，安晓天立刻招呼队友快步深入进了半山腰的林子中。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雨，他们的路线上有一道被人踩出来的泥巴路，行至半途时，安晓天打开手表仪器上的地图，发现这条路居然与原定路线高度吻合。

“队长。”

有人呼叫自己，安晓天回头，一个战友蹲在地上，示意他仔细观察地上的一道痕迹。他拉开夜视仪，打开枪挂手电筒照亮看去，竟然是一个脚印，由于雨天潮湿的原因，这很可能是一个新鲜的脚印，意味着除了他们，还有人在这座山里。

安晓天直起身，看向前方黑夜里的路：“兄弟们，保持警惕，我们完全有可能要和敌人打个照面。”

但是他没有将最坏的可能说出来——敌在暗，我在明。

潜行数十分钟后，安晓天一队率先抵达停止线，所有人伏在地上，接到了来自张教官的无线电命令，但不是向他们说的：“乔安，你们可以适当再前进50米，这样我可以在高处看到你们所有人的动向，完毕。”

“教官他们在西侧的山脊上。”小吴指向黑黢黢的夜空边缘的山，大家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希望能给此时无依无靠的他们有一丝安全感。整个山谷阴沉潮湿且死寂，让新兵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再往前50米……”安晓天自言自语，但也能让队友们都听见，“可是这已经超出我们预先设置好的停止线了。”

“你没听全教官的安排吧。”小吴趴在他耳边说，“他说了，停止线是确定咱仨队全部到达，并且没有出现意外后，进行下一步行动的起始位置。”

大家透过夜视仪，可以看见最中间路线的乔安一队，他们已经靠近山脚很近了，在山麓最茂密的区域里穿梭着，而根据警方提供的信息，敌人的据点就在对面山脚，他们比另外两队更能直接观察到全部情况。

“安晓天一队，向东北侧三十度方向移动至乔安一队右侧往上的灌木丛，用夜视相机记录，在那个位置，你们应该是能看见山底的。”

“安晓天收到。”安晓天掐掉耳返，“行动，兄弟们，跟我来。”

从位置上看，现在三队中，张教官一队站在以山顶为二维坐标中心的十点钟方向，安晓天一队现在潜伏在三点钟方向。

乔安一队是最危险的，不偏不倚潜伏在十二点钟方向，而且与另外两队形成了一个倾斜的钝角三角形。张教官一队地势最高，安晓天一队其次，但却是距离目标方位最远的。

安晓天一队转移的时间里，乔安接通了张教官的通讯，这是全队都能收听的频道。

“我们看到目标单位了，在山脚有一台未知型号的大型飞行器，附近有哨兵巡逻，已标记的生命单位有十个。”乔安说着，将自己头盔全息镜中的画面连接上了共享平台，现在所有人的手腕上的监测仪都能看到她此时狙击枪瞄准镜视角下的画面。

“他们的装备……”乔安调大了瞄准镜的放大倍数，将准心停在了一个目标单位手上的枪上，“很奇怪，我无法辨认，看上去像是安装了皮卡汀尼导轨的林德斯特拉特式气步枪。”

“还有你认不出来的枪械吗？”张教官的语气里略显诧异。

“这不是重点，我们的任务已经达成了，现在只要安晓天他们把照片拍下，我们就可以撤离了。”乔安将枪口对准了另一个方向，在她的战术目镜里，出现了微小的反光点。

“这是什么？”安晓天一队中，小黑凑到手腕前仔细观察着，思考未果后询问安晓天。

“镜子……”安晓天转念一想，“不对——瞄准镜的反光。”

而同一时间，熟悉狙击手的乔安和老练的张盛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有树木遮拦，不同方位的所有人还是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山脚，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身旁的队友放下望远镜，又再次拿起，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三四次后，安晓天按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天呐，为什么……”

看着队友哑然的模样，安晓天再次摇晃了几下他的肩膀。

“队长，应该，这应该不是我看错了……那里有个人，只有一只眼睛。”

刹那间，安晓天想起了飞机上张教官给自己看的图像，他的心像是被瞬间揪了起来。夺过队友手中的望远镜，他透过镜头放大望去，在远方山脚处的平地上，那个独眼人似乎在召集原本在他们的飞行器前巡逻的人。他的眼睛非常显眼，几乎占据了整个额头之下鼻梁之上的部分，全身覆盖着铠甲——不像是铠甲，安晓天仔细观察着，他身上的硬化外壳有些关节处甚至是内凹状，像是天生长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