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梅,不留行中的情报手,说起柳如梅的出生便是离奇。
他因生贱籍五岁便被卖入青楼,老妈妈竟没认出他的男儿身,训练成了江南有名的花魁。
是的,一个男人竟成了花魁,自然那些看客并不知他是男子。
只是听曲把酒聊天,便已经为之着迷。
直到六年前,他男儿身份败露,被以往的恩客追杀,这才与李倓相识,加入了不留行。
他手下有个情报网,醉春楼的雅阁便是情报交集之地。
不过就算是李倓也从未踏足过,按着柳如梅的意思,那是他最后的秘密,更是他留在不留行的底气。
“眼下大唐外忧内患,这外头安贼气势正足,里头杨国忠还在那处蛊惑。”李倓说道,“我有一大胆的计划,不过需要如梅的帮助。”
柳如梅从匣子中掏出一本书册,据说所有的暗语情报都在书册之中。
陈云之抢过书,翻看了一遍并无异样。
“这东西怎么看啊?”
“你若能看得懂,这不留行还能有我的位置吗?”柳如梅翻看了一遍,“殿下,我手下调查过了,杨国忠为帮陛下平民心,十日后会上街拨善款与发物资,不过他那贴身的近卫个个身手不错,我们可以趁乱动手。”
“胜算多少?”
陈云之看着他:“若是长源兄还在,定是能算上一算……”
谈及这个人,气氛立刻变了,柳如梅看着李倓的脸色,陈云之也立马止住话。
“不必多说,三日以后杀杨贼!”
陈云之面露为难,似是还有些担心:“殿下,虽说杨贼该死,但他毕竟位高权重,是陛下重用之人。若是你动手杀了他,定是犯了大唐律法……”
“眼下大唐的律法护得了忠厚之辈吗?”李倓眼中泛起苦楚,像是那日封常清二人死去的样子再度重现,他语气更加坚定,“多少忠臣死于他手,杨贼不死,天下难平。”
“我就喜欢殿下这性子。”柳如梅笑道,随即看着陈云之,“不留行这么多年,也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你怎得还是如此胆小怕事?”
陈云之半张着嘴哑口无言:“你柳如梅是无牵无挂,可好歹殿下是建宁王,此事一出,这东宫便是再回不去了。”
“如若大唐没了,这建宁王之位不也是虚位?”李倓说道,“云之,我知你在东宫还有牵挂,此事我与如梅去办就好。”
“你这说得什么话!”陈云之立刻跳了起来,“我陈云之堂堂太子三率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者幼娘也没答应我……”
……
宁亲公主府内,仍是昔日光景,只是可惜阿爹那处还未有消息。
那日,张璟接到信家中急事,匆匆忙忙回去。
阿姊虽是回来了,却也……
“你总算回来了,快去瞧瞧你的阿姊。”
数日不见,阿娘面如土色,身体瘦削。
原来,早在半月前,颜明不幸被俘,安贼本想劝说他招降,可他不屈对着安禄山破骂。
据传信的人说,颜明被刀剐时还是不愿屈服,直到死还在辱骂安禄山叛国一事。
他一个读书人,竟有如此魄力,这是安禄山万万想不到的。
他与阿姊一直以来是众人羡慕的璧人,颜明死讯一来,阿姊便病倒了。
颜家让人送来长安静养,可眼下战乱之秋,多奔波,这病就更重了。
“子秋,子秋……”
子秋,便是颜明。
梦里阿姊不断喊着那个男子的名字,时而声嘶力竭,甚至落下眼泪。
她轻轻擦拭着阿姊的眼角,不知为何,蓉阿姊自缢的画面又浮现,手中一抖,落在了张淑的脸上,她这才清醒。
“小璟?”她原本温柔的声音变得干涩。
阿姊生来是个骄傲的女子,饱读诗书,是最像阿娘的,可如今的眼里却没有半分光。
“阿姊,我在。”十四娘抓紧她的手,那双手冰冰凉,“喝点水?”
张淑微微点头,那脸上缺少血色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她坐起身子喝了口热汤,缓过劲来:“阿娘怎么让你来了,你就要成婚了,不该到我这里沾了病气。”
十四娘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抱紧她:“阿姊,我想你了。你别走好不好?”
“傻丫头,阿姊不走,不走。”张淑眼眸一定,随后缓缓搭着她的肩温柔问,“怎得变得如此粘我了?以往同阿姊抢吃的时的霸道哪儿去了?”
“我知道,阿姊总是偷偷把好吃的留给我,是小璟太任性。”
张淑整理着她的发丝,笑道:“傻丫头,终归是长大了,不再小孩子脾性。你马上要出嫁的,会有另一个人比阿姊和阿娘更加疼你。那个李倬,可是个好归宿?”
十四娘呜咽着嗓子:“他很好,阿姊,你也会好起来的……”
张淑病态难掩,咳嗽不断:“忧虑过多,已是残躯。是我求颜家将我送回,在那儿总是想起公主府里的日子,便想再看你们一眼……”
十四娘听不得这些话,阿姊那么疼她,怎么忍心离开她呢?
她开始恨老天不公,像阿姊与颜公子这般一生为善的夫妇,为何落得这般结果?
蓉阿姊一生孤苦,为何还是凄凉离世?
阿娘还日日念佛经,修石窟,这又有何用?
“其实阿姊还有一事想要你帮忙。”
“何事?”
张淑微微抬眸,望着窗外落下的叶:“子秋的尸身还未找到,我不想他一人孤零零的,我想带他回家……”
“可我听闻安贼对他用了极刑,怕是……”
张淑的眼中噙着泪,似是交杂的情感难以分开。
十四娘连忙答应道:“阿姊,我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寻到他。不过你定要答应我好好养病,莫要思虑了。”
张淑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好,我们小璟长大了。”
离开公主府差不多酉时不到,趁着宫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进去了,不然又得惹出新的事。
谁知他们前脚刚入宫门,后头陈云之二人也正好赶上。
幼娘看着她:“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今日回不来了。”
她没有顾及后头,只是往前走。
谁知幼娘将那笨蛋猞猁带来了,见她来了竟一个劲地跑了过来,冲着她一顿摇尾巴。
她停住脚步,蹲下身子看着它:“阿猪,终究不是原本的阿猪了。”
笨蛋猞猁瞧着她,自然听不懂,只是跟在她身后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