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出嫁?”
李俶叹道:“日子很紧,等彭城王入宫之后,正月过便要成婚,余下这些日子,圣人准你继续留在东宫习礼,直到出嫁。”
这明摆着,是将她软禁在东宫之内。
只要稍稍想想,便知道,用她来牵制的,是阿耶。
若是阿耶他日与安禄山一样,那她的命运,是不是和蓉阿姊一样了。
她想了一夜,直到晨鼓响起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日,小桃匆忙将她从睡梦中拉起,说是宁亲公主来东宫了。
十四娘没顾着穿衣,撒腿跑着,推开门,直到冲到了阿娘的怀里,哭了起来。
此时,心中的踏实感最为真实。
“傻孩子,这才几日不见阿娘,怎得要哭鼻子了?”
她抽泣:“阿娘,阿娘,我想你,蓉……蓉阿姊死了。”
宁亲公主眼眸微微一动,叹道:“蓉儿是个苦命的孩子,阿娘已经给她处理了后事。我家小璟向来是个心软的孩子,定是难过了好久吧?”
她抱着阿娘,双手紧紧锁着,就像是害怕离开一样。
十四娘抬头,双眼红肿着:“阿娘,圣人也给我赐婚了。”
“阿娘知道,那是阿娘特意入宫求圣人赐婚的。”
“为何?”张璟松开手,眼神中是不理解。
宁亲公主十分温和的语气道:“小璟,你听阿娘说,眼下安贼生事,天下不太平,你阿耶在外已经没了消息。”
“阿耶……”十四娘顿时平静下来,“阿耶怎么会?”
“已经半月没有消息了,有人称你阿耶投靠了安贼。”
“阿耶不会的!”
原来,圣人的猜忌不是凭空而来。
公主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信你的阿耶,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圣人的心谁又可以揣摩,蓉儿的事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眼下只有你撇清与张家的所有关系,方才不会受到牵连……”
嫁给彭城王,嫁给李氏宗亲,原来这是阿娘给她的保护伞。
“就算我是阿娘的女儿也不行吗?”
“李蓉可是他曾经最爱的儿子的子嗣。”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公主轻拂过她的额头碎发:“小璟,那彭城王虽不是你想要的那快意恩仇的性子,保家卫国的将军。但你相信阿娘的眼光吗?”
张璟忽而想起入宫前那日,她偷听到的那段对话。
阿娘就算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也愿意舍弃一切守护她。
与她而言,她这辈子只有这一个阿娘。
有那快意恩仇的性子,也得有那保家卫国的决心,还得有那志在四方的气魄……
她似乎懂了,为何她见李倓时会有这样的感觉。
十四娘微微点头,很少有的懂事。
“若是阿娘找的,我愿相信。”
十四娘不再是十四娘了。
那一晚,十四娘没有喝酒,她只是坐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发呆。
“娘子,入夜了,该进屋了,这天怕是要下雪。”
手里握着的,是李倓赠与她的防冻膏。
虽然,这也是东宫人手一份的。
眼下,却成了挂念。
“小桃,三兄与封将军眼下到洛阳了吧?”
小桃回道:“听东宫的人提起,殿下与封将军已经召集了民间六万将士,相信不用多久,便能够凯旋而回。娘子可是要写信给殿下?”
“不必了。”十四娘站起身,既然自己的命运已经由不得自己,只愿他能够真正地实现他的志向。
“走吧,进屋吧。”
十四娘起身,在桌案前,月光下看着师父给的诗集。
小桃给她递了杯热茶:“娘子,小桃觉着这几日娘子长大了。”
“从何见着?”
小桃说道:“以前在公主府,娘子不愿的事情谁劝都不管用。从不向任何人妥协,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可就在方才,娘子一点也没吵闹,便答应了赐婚。”
“我只是不想让阿娘为难。”
她瞧见的是那一纸婚书,而背后阿娘入宫的艰难,劝说圣人时又遭遇了什么,她不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娘子的孝心,公主知道定然欣喜。”
“听闻这彭城王是有名的才子,娘子不是喜欢诗词吗,娘子与他定能和睦相处。”
小桃不知道,她喜欢的不是诗词,而是师父的诗。
因为只有师父的诗中有着快意恩仇,有着志在四方,有着自由洒脱。
而倘若是说做文章,那是张淑最爱的事,阿姊眼下应是和颜明做了一对恩爱夫妻吧,便早忘了她这个阿妹。
第二日,没有灌下酒,她也能够熟睡到天明。
只不过小桃急急忙忙跑来。
“娘子,快醒醒,彭城王入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