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走边看,有些门口摆着石佛石像,有些门口立着磨盘车轮。进入这里面,才能感觉到知识的重要性,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从小奶奶就给他讲考古的故事,听爷爷讲瓷器玉器、字画钱币的鉴别。这些常识性的历史知识,他小学三年级前就完全掌握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别的东西没有,旧铜钱碎玉器到处乱扔,瓶瓶罐罐旧铜器破瓷器司空见惯。没有小人书,把资治通鉴,二十四史当故事书读。听爷爷说,那些器皿很多是现代仿制品,材质都是真的,扔了有点可惜,放在家里给娃也是个玩头子,也都不值啥钱,弄坏了扔掉就行了。
逛了半天,在一家店里,看到了很多旧瓷器,货架上宝贝似的供着的“珍藏品”。宁远一眼看过去,老板看似宝贝的珍品,没有一个真品。临出门,看到地上有一个破框子,里面堆着破损的瓷器残片,在几片青花瓷残片下面,发现了半个青花瓷碗。上面虽然落满了灰尘,但青花瓷的釉色白中闪青,他眼睛一亮,急忙捡起那个破碗块,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尘,莹润透亮,抚摸釉面似糯米感,斜光透看胎釉略显出无规则状的釉丝线条纹,呈现带透明的玻璃质感……
他心砰砰直跳,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半块元青花,可惜了只有半块。不过,听奶奶说,元青花存世不多,如今一块残片也很值钱。
他装作不经意,随手放下破碗,又拿起一个蓝白相间破损的青花瓷酒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老板,我是学考古的,您这里有不值钱的破残片给我便宜处理些,让我也长长见识,回去练练手?”
见一个穷学生,老板也没多大兴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是有执照的盗墓贼,还缺这点破玩意?”
听老板的讽刺,宁远也无所谓的一笑,嘻嘻笑着说道:“挖坟掘墓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如今连本科都没毕业呢,哪来的机会去做那种大事,即是想掘坟挖墓,也得等研究生毕业了才行,现在连给人家做土夫子的资格都没有。”
见老板面色有所缓和,他又可怜兮兮的说道:“学了两年考古学,没有见过几样真东西,老师拿到课堂上的器皿,不是赝品就是仿制品。这样学下去,我怕自己成不了考古专家,倒成了仿制品专家了。”
听这小伙子挺能溜的,老板也不再有敌意了,大方的说道:“你脚底下那半框破烂,给五百块钱,连框搬走。”
宁远显得有点为难,尴尬的说道:“老板,便宜匀我两片回家研究就行了,这么多,我没有那么多钱,身上只有三百块,还是我的生活费。如果都给你了,这个月我只能借债度日了。”
老板摇摇头,看了那半框碎片,露出一副肉疼的样子说道:“我也不要你三百了,就给两百都拿走吧,留一百给你吃饭,就当我支持了考古事业。”
听到老板这么大气,宁远心里很是感慨,这年头,这行业里也有实在人,好像不都是坑蒙拐骗的人。
老板爽快,宁远也没敢磨叽,两百块钱搞定,端着筐临走时,他又要了老板的电话。老板叫董成,是个地道的京片子。
抱着框子出了门,拐出文化街口,在一个垃圾堆放点,扔掉了所有的碎片,只拿走了那半个青花瓷碗。
在一个报刊亭前,他买了一份报纸,小心翼翼的包好了那半块瓷碗,装进背包里,兴冲冲的乘坐地铁赶回了学校……
出了地铁口,到了学校附近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学校在望,他又累又饿。在学院路附近找了个小饭馆,花了几块钱,吃了碗杂酱面,这才慢悠悠的走进了学院大门。
今天放假,校园里冷冷清清,他边走边看着两边熟悉的教学楼……
再有两个月,自己就彻底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了,此时此刻,他心里竟然生出了丝丝眷恋之情。
宁远主修的是“新闻影视传播学”,一个既时尚,又沉重的行业。如今,新网络媒体都已经抬头,各种网络平台如雨后的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传统的影视传播已经到了革新的时期,传统理念上的媒体垄断也即将被瓦解,新媒体百家争鸣的时代也即将要开始了。以后人人做媒体,人人搞影视创作将不在是梦想。广电行业里,老子天下无敌的时代,也即将要结束了。
处在这样一个好时代,自己学的那点东西,还真不够看。四九城里,天子脚下,虽然媒体单位多如牛毛,但像自己这样的外地人想进去,比登天还难。新媒体领域,自己又一知半解,老虎吃天也无从下口。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虽然自己选修的考古学也拿到毕业证了,但是爷爷奶奶死活不让他进入这个行业。说什么有损阴徳,自己玩还行,就是不能专业搞考古这项工作,他心里又哀叹了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回老家考个公务员,混上个铁饭碗,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算了,可他又不甘心。如今混到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域,他着实的有些灰心。
看来,想就在京城,还得继续找工作,先把自己漂泊的心安顿下了,其他的想法才能慢慢实现。想到这里,他突然信心大增,双拳紧握,为自己加油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