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站在弥漫的蒸汽水雾中,把水量拧到最大,任由直冲下来的水流洗刷着他的身体。此时他的脑海就如同这绵绸般的迷雾,蒙白到看不见一切,无论望哪边走都同起点一样,只是看不见的白.....
他刚刚又杀了个人,此时那人的鲜血正随着涓涌的水流淌向下水道呢。可他已经麻木了,以至于掀不起一丝波澜。这个该死的地方已经囚禁了他五年了,还有多久?他不知道。或许直到自己死在别人手下,也算是轮回罢了。
可迷蒙中就忽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他忽然愣住了,随即便是不顾一切的奔向黑影所在的方向,可他明明是在往前,影子离他的距离却仿佛没有丝毫褪变。他也就那么停了下来,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于是只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发呆。
“爸爸..”
他喃喃低语,思绪被拉扯回了现实。却又不禁彷徨起来,无论他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也还是忘不掉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即使记不清家的具体样子,但也还清楚自己是不停想念着那个地方的。
他终于回想起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下午.....
1986年,莫斯科。
在一栋狭隘的旧楼里,不过十岁的男孩死死拽住父亲的衣角,哭闹着不让他离开自己,一旁的母亲则是略带气愤的站在灶台旁,叨叨的说着不要再吵了,这让她的耳朵已经受不了了。
“维塔利。“父亲缓缓开口,那温和沉重的声音一字一顿,显得出奇的庄重,“爸爸要出去干一件大事,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你愿意乖乖听话么?我亲爱的少校?“
他忽然扑嚇一声笑了,他知道父亲这幅故作正经是逗他玩呢,就像平常的军事游戏一样。
男人也只是温和地摸摸他的头,“还有哦,再交给你一个任务--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果做到的话……到时候给你们带奖励回来好吗?“他看向门缝后不知所措抱着布偶猫的女儿,补充的开口。
“算是约定吗?”维塔利含着稚嫩的童声问道。
“嗯,只属于我们的约定哦!一周后,一定凯旋!”
“好!”他嬉笑着回复到,也就松开了抓住男人衣角的手。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松开的手,一别……就是永远。
父亲死在了日本,死在了一场可笑的“街头斗殴”事件。他本是去东南亚那边拓展企业商品销路的,却因和甲方一起走出议堂时撞见了寻仇的黑道,被一起留在了血泊里。
警方并没有过多的插入,只是象征性的做了收尾。
寄回来的只有一封简短的致歉信和一张大数额的支票,对方似乎想要通过私下调和的方式了事。
后面的事不重要了,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一群带着凶相的男人闯进了他的家中--只在这一切发生不到三天后。在母亲的哀求和哭声中,强行把他和九岁的妹妹敲晕带离。清醒后,便处在这片地狱之中了。
梦一般的恍惚在那一天盘旋着,在巨大的精神折磨和模糊虚脱的视野中,他茫然被推上了那有他一半高的圆台。早已做好准备的其余九人每一个都至少比他大两到三岁。
直到寒光抵到他的脖前时,维塔利才猛得清醒过来,不经吓出了身冷汗,下意识反手钳住了那人的手臂,一把把他掀翻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么了,活下去的法则和信念仿佛命令一样镌刻在脑海里,仿佛新生一样极速消褪的眩晕感,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力量与敏捷。
那几人本是看着他年龄小打算围攻,直到听到身下挣扎的哀求声,他才忽然恍了神。
“求你...我还不想死.....”急促而虚弱的声音仿佛打差点破了梦一般的恍惚,如同直去神经的电流。
他有些愣住了,这才发现周围已是血流成河,那些躺倒在地的尸体身下,粘稠的仿佛胶水的整片红色交织晕染。而他只是跪压在最后一个幸存者身上,膝盖死死推住了那人的胸腔,于是挣扎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就是这一恍神的工夫,那人拼尽最后的力气向他的头部击来,他下意识抬起右臂抵挡,却只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也来不及查看旁的,手中的匕首直径朝着心脏的部位刺去,顿时鲜血喷涌,溅染了他的手。
维塔利有些颤抖站起身,似乎没反应来刚才的场景,就仿佛恶鬼的力量夺舍了他的身体似的,彷徨间模糊清醒……突然的--一阵剧烈的掌声和叫嚷声响起,把整个安静的时空撕裂,仿佛无序但沉重的合奏。他抬头,漫天的铜筹散落如雨…
视野忽然闪过一阵骤黑,随即便毫无知觉的晕厥过去,只剩下妹妹无助的声音在台下哀求着回响。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寂静的深夜。浑身发热般眩晕,总有一种会随时死掉的窒息感弥漫着他,死亡仿佛悄然酝酿。破败的仓库间,成百上千和他们一样的孩子聚集,作为贵族阶级娱乐的消耗品,本就是随时迎接死亡命运的玩具,能活下来的就继续利用,活不下来的……就只会被当做垃圾一样扔掉,受伤也就更不会有人去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