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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迟疑片刻,又道:“今天晚上你跟赵清过来吃饭吧。”她从小就崇拜读书人,现在有个活生生的博士站在面前,就忍不住想近距离了解一下博士的世界,也让女儿多沾点才气。

赵清和陈斌俱是大喜!赵清就不消说了,能够去贺诗诗家吃饭绝对是求之不得,而陈斌更是恨不得能多看程玉两眼,连忙点头道:“好的!谢谢……姐姐!”程玉讶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做啥子乱叫呢?你要叫我阿姨才对!”她这风情万种的一眼一笑,立时把陈斌的魂都给勾走了,他痴痴地说道:“我感觉你比我还年轻些,叫你姐姐都嫌大。”

天下的女人哪有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轻的,尤其是从这种书呆子嘴里一本正经说出来,可信度更是十足十。程玉从小到大,男人这种反应也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只是没想到连博士也不能免俗。她嫣然一笑,说道:“好啦,我要去上班了,你们去玩吧……你要看紧他们,别走丢了。”她现在说话对陈斌而言无异圣旨,陈斌点头不迭。

陈斌早就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重庆美女冠全国,今天看到程玉跟贺诗诗方知此言不虚。他今年28岁了,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面埋头读书,身边都是智商超群、容貌堪忧的女学霸,从没机会认识接触过社会上的美貌女性,对异性的需求一直被自己压制着,今天一见识到程玉的风华美貌就无可救药地彻底沉沦,在去动物园的车上他闷闷不乐,脑子里面都是程玉的一颦一笑,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想了个话头去问贺诗诗:“你爸爸喝酒不?”诗诗愣了一下,回答道:“要喝,怎么啦?”陈斌道:“哦你妈妈不是叫我们今晚去你家吃饭吗,我想着买瓶酒送给你爸爸。”诗诗微笑道:“不用啦,我家有很多酒。”

陈斌心里不禁大为失望,他原本抱着点不着边际的奢望,盼着程玉是离婚单身,因此用这么个问题来试探,但贺诗诗这么一回答,很显然父母俱全家庭完整,不由得暗叹一声,心中惆怅。

诗诗哪知道他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做梦也想不到这人看着老老实实的,竟然想着要给她当后爹。她一直在问赵清这个月功课补得如何,听了赵清的回答,笑嘻嘻地说:“我感觉你现在和放假之前判若两人呢,信心十足的样子!有博士辅导就是不同呀!”赵清甚是得意,说道:“诗诗,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以前糊涂了一年多,多亏你跟阿姨,我这才迷途知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诗诗的如花笑颜,正色道:“诗诗,我跟你妈妈保证过,一定要洗心革面!初三我一定要争气,跟你和阿姨证明一下!”贺诗诗听他这话说得太严肃,不太适合今天出去游玩的轻松气氛,赶紧微笑道:“好我相信你,也让陈小溪对你刮目相看,嘻嘻。”

赵清愤愤地切了一声:“她对我怎么看,鬼大爷才在乎!我他妈……撒尿都不屑于朝着她。”他一着急就说了脏话,诗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好气还是该好笑,只能嗔道:“哎呀你这人……说话好难听!”她心里暗想:“难道你在乎谁,就会……朝着谁吗?”不由自主想象起那个画面,脸就红了。

陈斌却在前排扭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清清,这说明你还是在乎那个陈小溪……要是真的不在乎,你就根本无所谓朝不朝着她。”

他以堂堂博士生的身份认真地说出这么呆萌的话来,诗诗忍俊不禁,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了,到后面越笑越忍不住,只能捂着嘴笑得双肩发抖,好不容易咬着牙停下来,偏偏陈斌又扭过头来正色问了她一句:“诗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诗诗这下彻底破功,哈的一声又笑出来,直笑得满脸通红肚子疼,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艰难地说道:“是……是……”她笑得浑身无力,本能地斜靠着赵清的肩,赵清心下大乐,只盼她一直这样笑下去。

陈斌这书呆子却不理解她为何要笑,他智商极高,情商却是负数,疑惑地看了贺诗诗一眼,默默转过了头去。诗诗拼命止住了笑,俏脸儿绯红地一边擦眼泪一边悄悄跟赵清说:“你这堂哥……哎呀!”赵清笑着跟她咬耳朵:“读书读傻啦,嘿嘿,据说现在都没谈过女朋友呢,生命中只有读书。”诗诗小声说:“这样可不好……那还是像你这样好些。”赵清挤眉弄眼地悄悄道:“对,反正我以后绝对不考博士。”

他们到了动物园,赵清跟诗诗毕竟还是少男少女,东看西看喂喂动物,手上拿着棉花糖开心得很,陈斌却是闷闷不乐地跟着他们,不停地看表,盼着时光过得快一点,好早点去贺诗诗家吃到程……不,吃到晚饭。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他们在动物园里面的餐厅吃了午饭,赵清说:“诗诗,等下先去我家坐坐好吗?我想抓紧下午时间再学习一下,斌斌哥哥让我自学初三课程。”贺诗诗大吃一惊:“哇!这么厉害了啊!”

他们坐车回到赵清家里,刘晓红早就办了内退当全职家庭主妇,这时正在家里洗衣服呢,她第一眼看到贺诗诗,其感觉大概乎跟蒋芸馨第一次见到蒋怡差不多,又是惊艳又是欢喜,这种只有一个儿子的妈妈对蒋怡和诗诗这种美貌少女都是没任何抵抗力的,她亲热得不得了,一直拉着贺诗诗问这问那。

好在诗诗这时还小,虽然懵懵懂懂有一点喜欢赵清,但更多的是以同学关系自居,因此倒不觉得如何尴尬,不至于像十七八岁的蒋怡那样端着,她轻松自然地陪刘晓红聊了一阵,刘晓红又拿出相册给她看赵清小时候照片,贺诗诗看到赵清从婴儿到少年的痕迹,不禁大觉有趣,尤其是赵清小学时代的照片和奖状,证明他所言不虚,那时候的确是好孩子和优秀学生。

刘晓红亲热地挽着诗诗的手臂道:“诗诗呀,阿姨要谢谢你和你妈妈!赵清能够浪子回头,真的全靠你们呢!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诗诗微笑道:“阿姨你别这么说,我妈妈说赵清就是叛逆期而已,一旦醒悟过来就会好了……她说赵清眼里有灵气,一看就是读书人。”刘晓红如遇知音,一激动就忍不住把赵清三岁开始识字五岁背唐诗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讲完了儿子的辉煌过往,她已经煞不住话头了,又开始爆猛料:“赵清自己说的,考不上大学他就配不上你。”这话极其露骨,就把诗诗给惊着了:“啊?什么配不配得上呀!”她毕竟还是个初二女孩,情窦初开都说不太上,对赵清这么好第一是她天性单纯善良,第二就是小公主想挽救不良少年的冲动,第三则是因为赵清老是逗她笑,暂时还没到怀春的时候呢,刘晓红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赶紧把话圆回来:“就是说不配跟你当同桌啊!”诗诗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没想到刘晓红这话的漏洞—莫非考上大学还要继续当同桌吗。

赵清几下刷完了题,心里大为满足。他现在已经发展到一天不刷题心里就怅然所失了,总感觉任务没完成,现在完成了日常任务心里舒服,晚上也能安心去吃饭了,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击剑队下午训练的时候了,就笑嘻嘻地问贺诗诗:“诗诗,陪我去击剑队训练好不好?”

贺诗诗跟刘晓红话题已经说完,正觉得尴尬无聊呢,听见赵清这话十分高兴,微笑道:“好啊!天天听你说击剑,我还没去见识过呢!”

赵清大喜,兴冲冲带着陈斌跟诗诗去了学校体育馆,热身之后就轮到他上台实战了,依旧是主教练亲自训练他。赵清今天有美人在侧,别提多兴奋了,戴上面罩潇洒之极地行了击剑礼,迫不及待地快步欺近教练。教练很喜欢赵清,眼见他带着美女来观战,有心让他显摆一下,便微笑保持着防御姿态,心想就让他漂漂亮亮赢上一次,也好在女孩子面前露露脸。

这对手放水,岂有不赢之理。教练略微放慢动作,假意跟他来回攻防几招,然后漏个破绽,赵清一个前进步加大弓箭步,一剑刺在教练肩上,众人皆是行家,怎会不知道是教练放水给赵清面子,都坏笑着拍手叫好,诗诗也知道是赵清赢了,微笑着轻轻鼓掌。

但教练总不能一直放水,否则那也太过明显反而弄巧成拙,后面五剑就来真的了,打了赵清一个五比一结束比赛。贺诗诗偷笑道:“输得有点惨哦。”赵清满不在乎地说:“诗诗你知道我教练是谁吗?中国击剑运动的鼻祖之一!我实话告诉你吧……嘿嘿,赢他那一剑,都是他看在你的份上让我的……他要是愿意,可以打我一百比零。”他带着诗诗跟陈斌到休息室里面看了看,果然都是教练以前跟各国击剑运动员的合照。

他仗着教练宠他,跑去把教练用的佩剑拿过来给诗诗看,这是以前荷兰击剑队来华交流时送给教练的礼物,平时谁也不让碰,只有赵清胆子大,敢上手摸摸。

诗诗其实对体育运动毫无兴趣,最多是打打乒乓球,这剑是荷兰人送的还是河南人送的对她来说毫无区别,便配合着啊哦了几声,这时李佳跑过来了,笑嘻嘻地问:“赵清,这是谁呀?”赵清跟李佳关系极好,笑着答道:“我同桌贺诗诗,我堂哥陈斌。”然后又跟诗诗说道:“这是我师妹李佳。”李佳笑啐一口:“是师姐!”赵清之前跟她为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拌了多少次嘴,苦着脸说:“你比我小,你比我小!”李佳得意地说:“可我比你先进击剑队!”然后转头跟贺诗诗炫耀说:“他进来第一天就是我负责教他的,嘻嘻。”诗诗帮着李佳欺负赵清:“那的确应该叫师姐,嘻嘻。”

她两个女生嘻嘻来嘻嘻去,赵清就局促了,赶紧说:“师妹你再这样偷懒,教练要骂人了。”李佳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师弟你这么着急把我赶走吗?有异性没人性!”说完就坏笑着跑开了,赵清尴尬地对诗诗说:“莫理她,她疯得很。”诗诗微笑嗔道:“哎呀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陈斌这时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应该叫她师姐,年龄不是关键。”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面自然是想的程玉,赵清又哪里会知道他这些龌龊想法,贺诗诗却惊讶于他的反射弧之长,使劲憋住不要笑出来。

训练结束后,陈斌跟赵清各怀鬼胎迫不及待地去了贺诗诗家里,程玉也刚刚到家,正在准备晚餐,赵清兴高采烈地在客厅教贺诗诗练字,陈斌探头探脑看了一圈,踱步到厨房门口问道:“诗诗爸爸没回来吗?”程玉情绪一低,勉强笑着道:“她爸爸应酬忙,很少回家吃饭。”

陈斌心里大喜,本来已经快烟消云散的龌龊想法立刻死灰复燃,叹了口气说道:“文君当垆,不见相如。”这要是赵齐安在场立刻就知道什么意思,可程玉美则美矣,陈斌生搬硬套的这些古文典故却不甚了解,睁大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他。

陈斌小声解释说:“汉朝的时候有个大美女卓文君,她因为一首《凤求凰》下嫁给大才子司马相如,可是司马相如家里穷,他们就在成都开了个酒坊,卓文君在柜台卖酒,叫做文君当垆,司马相如就充当酒保,这是流传千古的才子佳人轶事。可惜今晚我只看到卓文君,没能见到司马相如。”

程玉没想到这位博士看着一副书呆呆的样子,话题竟然来得这么陡,开口就隐隐有调戏之意,禁不住俏脸一红,可陈斌毕竟把她比作卓文君,“文君当垆”她虽然没听过,但卓文君跟司马相如她还是知道的,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欢喜,感觉似乎回到了青涩少女时代。

她当年下嫁给农村分配来重庆的贺国胜,全是因为崇拜知识分子的缘故,其实两人没什么感情基础。很多人包括她在内,往往不知道“知识分子”并不等同于“文化人”,高文凭并不一定意味着浪漫高雅多情,赵齐安跟赵清这样的情种毕竟是少数。

贺国胜其貌不扬,又是个典型的60年代农村理科生,年轻时本就无甚情调,待到年长之后事业被提拔起来,见识到了花花世界,就开始成天忙于应酬,倒把一个家当成了旅馆,任由美貌娇妻空对帘帷。程玉这个大美人嫁给他这十几年来,情感上其实非常空虚,只能将全副心思放在女儿身上。

从小到大垂涎程玉美色的男人不知凡几,可大多是都是些低端人口暴发户,言谈低俗面目可憎,手段下作目的肮脏,总想着拿钱来砸,以图一亲芳泽,每每令她厌恶不已。而眼前这个博士虽然看着痴傻呆呆的,但言谈眼神无不显示出发自心底的真诚,显然是迷上自己啦。今天如果是换一个暴发户来调戏她,她早就翻脸骂人了,可是面对这个傻博士她却不忍心加以斥责,只能肃着俏脸微蹙眉头说道:“没大没小,哪有这样跟阿姨说话的!”

陈斌的傻劲可就又上来了,一本正经地说:“不是阿姨,是姐姐。”程玉看他那表情,心知这哥们说的乃是真心话,一时也想不好如何驳斥于他,否则一个把握不住尺度,反就会变成打情骂俏了,只能借着洗菜背过身去不理他,却听见这傻子兀自在身后絮絮叨叨:“后来司马相如写了一首《子虚赋》,得到皇帝赏识,做了官儿,他就忘了妻子当年的恩情,想要另寻新欢啦。”他说到这里就叹了口气,却不往下说了。

程玉只晓得司马相如是才子,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些黑历史,她母女俩好奇心一样的重,内心挣扎片刻,只好开口问道:“后来呢?”

陈斌心里大为得意,又接着道:“卓文君心里自然是很酸苦的,就写了一首诗去骂司马相如,里面有一句你大概是听过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程玉心里似有所感,低声道:“这人可真坏。”她心里默念了一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蓦然发觉这厮似乎是在给自己表白,一颗心忍不住跳得厉害,隐隐有点后悔今天干嘛要叫他来家里吃饭。

陈斌却不知道程玉心里已经差点想踢他出门了,接着把这故事说完:“她诗里还说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司马相如看到以后羞愧难当,就断了另娶的心思,跟着卓文君白头偕老……他死了一年后,卓文君也就跟着去啦。”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程玉忍不住轻声问道:“那几句诗是什么意思?”

陈斌低声解释道:“卓文君是说,爱情就应该像山上的雪一样纯洁,跟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真正的男人就应该重情重义,而不是总痴迷于……事业和金钱。”程玉被这话触动心弦,半晌不说话,只是埋头洗菜。

陈斌却幽幽地道:“我读了一辈子书,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就是因为找不着我的卓文君。”程玉吃了一惊,转过头来问道:“你这么大了,没谈过女朋友?”陈斌嗯了一声道:“宁缺毋滥……我身边的女孩子不是研究生就是博士生,都跟我一样只知道读书搞研究。”

程玉心里暗笑,原来尊驾也知道自己是书呆子!嘴上却问道:“所以你现在都还是单身?”陈斌道:“是的。”程玉展颜笑道:“没事没事,阿姨帮你介绍一个漂亮的重庆女朋友。”陈斌正色纠正道:“是姐姐。”程玉把他没办法,只能苦笑一声不理他,脑子里面在盘算哪些认识的年轻女子适合他。

谁知陈斌并不领她的情,楞楞地说道:“我不用,我只相信缘分。”程玉呆了一呆,问道:“什么叫缘分?你难道打算坐在家里,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陈斌解释道:“那也不是。我要的是命运安排的缘分,也许我走在街上,属于我的缘分就会迎面而来……需要靠别人介绍相亲的,那就不叫缘分。我……我……今天……”他本想说“我今天就等到我的缘分了”,所幸总算没呆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这句找死的话终究没敢说出来。

不过他这意思太明显了,走在街上缘分迎面而来,不就是说的今天早上吗?后面我我我的吱唔了半天,程玉哪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智商被陈斌碾压,情商可是陈斌拍马难追的,奈何现在一不能翻脸骂人,二不能赶他走,只能装傻嗔道:“难怪单身那么久!你爸爸妈妈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