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九年,腊冬。
秦岭群山脚下,一大批工匠围绕着某个山坡辛苦劳作,他们正在修建一座巨大的暗堡,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
“丞相,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用十二派宝物来作大门的开启钥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邓羌望着新建好的十二尊道像,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姚将军多虑了”,王猛抖了抖飘落在裘皮上的雪花。
“不是我多虑,的确是风险太大。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十二派联合起来,抛开咱们,自己就可将这洞门打开,那里面的钱财岂不就都拱手相让了吗!”,邓羌转头盯着王猛,久经沙场般的神情仿佛要吃人一般,“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陛下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些家底流于外人之手。”
“哈哈哈,邓将军,别动不动就发威,镇定些”,王猛哈着气搓了搓手,拍去邓羌身上的积雪,“这江湖上的事你涉及不多,武林中人最讲究个‘义’字,如何取义?那得先取信啊”。
“可也用不着这样取吧?”
“我们既然决定与十二派歃血为盟,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对待自己人这并不为过!”
“但这代价也……也太大了,那里面可是堆积如山的财宝啊!”
“不如此做,如何让别人相信这些钱财会用在盟约之事上?你记住了,要联合他人共谋大事,就要亮出让他们信服的代价,这样别人才会被你的诚意打动,才会对你尽心。这些人以后是我们伐晋出奇制胜的关键,一定要将其紧紧握在自己手上”。
“嗯,此等谋略之事丞相还是比我看得更远啊……但若陛下问及此事,又该如何应对呢?”
王猛闻此不觉身子一颤,“陛下不会知晓此事,只需邓将军守口如瓶,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陛下。这件事只有几人知晓,而唯你我能掌控其中,这里里外外的人都以为这里建的是存放兵械器物之所,朝廷并不会在意此地。”
见邓羌没有答话,他继续说道:“我大秦刚刚平定北方,时局不稳、人心散乱,又吸纳了不少他国之人进入朝政,我时常担心之。城墙建得越高大,就越容易出问题,根基若不牢固,日后必然祸起萧墙。我之所以现在瞒着陛下,是因为他虽为氐人,可颇具君子之风,待人坦诚、仗义豪情,这些品行对待你我之人那是糖蜜,但对待那些居心叵测之徒就是砒霜啊!”
王猛将邓羌的身体转而面向自己,两人对目而视,他的眼神锐利而迫切:“如今天下大乱,各族争雄,光靠仁德之心难取天下。你我乃陛下身边最为倚重之人,又是大秦的辅国之臣,有些事情必须由我们替陛下去做,即使有朝一日被陛下责罚,我也在所不惜”。
“丞相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对大秦的一片苦心天地可昭,我邓羌佩服”,说罢,向王猛深鞠一躬,随后又补了一句:“只是我担忧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你说的我怎会不知”,王猛抬眼看着洞门,对身边的邓羌说道:“跟我进来,到地方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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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宋豫悔一大早就起了床,正在收拾行李,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宋公子,你起了吗?我们庄主请你到内堂,有要事相商”。
宋豫悔身体一顿,心想莫非是方似茹已经知道他要不辞而别?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哦……哦,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侍从在门口侧着耳朵,听到里面有起身的动静,便退了下去。
片刻后,宋豫悔来到内堂。只见堂内已坐了数人,其中两人脸色仓促、神情倦怠,看起来很似疲惫。
“宋贤弟,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介绍”,方似茹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对着几个陌生的面孔说道:“这位是昆仑派代掌门宋远的儿子,宋豫悔”。
顾沉冤一听他就是宋远的儿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确有父子之相。
“这位是多情谷长老,世称青面御使的解百忧,解大侠”,“这两位是万象阁弟子,八贤之一的顾沉冤、顾昭雪兄妹”,“还有一位陆兄,因有伤在身,已送往客房休息”。
“幸会”、“幸会”,几人相互行礼,分散而坐。
“宋贤弟,你没见过解大侠吗?”,宋豫悔刚一落座,旁边的卫松舟就向他发问。
“前几年我曾随父亲拜访过多情谷,但那时确没见过解大侠,不过他的名号我早有耳闻,乃侠肝义胆之士”,宋豫悔沉着而答。
“哈哈哈哈,当时我在外游历大川,不在谷内,宋小兄弟不认识我实属正常”,解百忧笑脸相还。
“我看解大侠玉面翩翩,说不定咱俩年纪相差不大”,宋豫悔见解百忧外表风华,却还叫他小兄弟,心里有些嘀咕。
“哈哈哈哈,宋兄真会说话,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平日素爱玩乐,不困烦恼之事,所以皱纹少了些”。
“诶,解大侠无须过谦。无论年芳几何,只要心有朝露,皆是少年”,卫松舟虽已三十,却仍保持着朝气。
“说的好!心有朝露,皆是少年”,顾沉冤向卫松舟投去赞赏的目光。
几句寒暄,堂内的气氛活泛了些,方似茹见状,让下人都离开。
“今日能与各位侠士在此相逢,是我柳叶庒的幸事,晚上我再给各位接风洗尘。现在我们需要先要解决八大派的事儿”。
“是啊,现在昆仑派也被他们占了,形势紧急,得赶紧做好准备”,顾昭雪应道。
宋豫悔闻此,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慌了神,“你说什么!昆仑派被八大派偷袭了!?”
卫松舟赶紧起身安抚,顾沉冤叹了口气,“哎,只怪我等无能,无法救昆仑派于水火之中”。
“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娘……我爹娘他们没事吧!”,宋豫悔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宋兄莫急,你爹娘现在很安全,顾兄就是受他们之托到这里来的”,方似茹见状,也走到一旁劝慰。
顾氏兄妹先前已把大致经过讲给了方似茹和卫松舟,现在又详详细细地给宋豫悔说了一遍……
“就是如此,八大派遣人紧追不止,我们连夜赶路,不敢有一丝停歇,今日卯时才到了柳叶庒”。
“这么说来,我爹娘他们现在还身处密室,没有离开昆仑山?”。
“嗯,是的,不过你放心,我听宋掌门说那地方除了掌门长老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呼……父母蒙难受困,我却在此地过着安逸富贵的生活,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宋豫悔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离开,双手不停锤打着茶桌。
几人赶紧将他拉住,又是一顿安慰。
“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回去!”,说罢,宋豫悔挣脱旁人,欲起身离开。
“你给我坐下!”,一声大喝,让众人都停了下来。
只见解百忧换了副面孔,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