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迪特亚不能以失去后全之树为代价,去赌一个一个奇迹。”
“你不要生气千千,只是一个提议……”
肖茜茜话没说完,大城官突然打断了她。
“别记得否定,千千节,我想,昂迪特亚或许需要奇迹的眷顾……问问大家吧,此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后全之树坐落在歧愿之城最中心的位置,昂迪特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它开始的。
千千节可以通过它,将自己的调律传给昂迪特亚文明的所有人,这是后全之树赐予每一代大调律官的权能。
千千节这一次的调律,缓慢而沉重,其他人听来,这只是一段充满悲伤情绪的旋律,可在昂迪特亚人民的耳朵里,却能听出,更甚语言细致的信息。
沉默的昂迪特亚躁动了起来,伴随着挣扎与呻吟。
可给与他们动力的好像并不是求生欲。
零零散散的人从四处聚集在后全之树周围。
对于那项提议,众人皆低头沉默,无人率先表态。
只有昂迪特亚人清楚,这次的选择有多沉重。
对于他们来说,后全之树是公知公认的信仰,是岐愿之城的立城之本,是昂迪特亚文明的根基。
然而那棵所谓的后全之树,实际看起来却并没有与其盛名匹配的气派:除了接近三米的高度像是一棵树外,它歪歪扭扭,无枝无叶,根本没有一棵树的样子。
千千节在人们的眼中看到了答案,重申提议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所以她也跟着人们沉默。
直到有人按捺不住情绪。
“调律官,伐倒后全之树拯救昂迪特亚的提议,不是你的想法吧。“
千千节摇了摇头。
“那是谁的想法?有什么根据吗?大城官在哪里,这个提议得到他的首肯了吗?”
“是谁的想法不重要。”千千节的声音充满疲惫,“大城官身负重伤无法主持提议,他让我告诉大家,昂迪特亚需要奇迹的眷顾……”
“是我的提议!”肖茜茜拨开人群,站到了千千节身前,“昂迪特亚面对侵略任人宰割,灾难过后仍束手无策,此刻同胞饱受伤痛折磨,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昂迪特亚没有医疗的概念,此时此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去赌这个奇迹!”
“愚蠢!荒唐!大逆之言!”肖茜茜的话被下面一位身负重伤的老人打断。
冲突一触即发。
“你果然是外来之人!在昂迪特亚,后全之树高于一切,伤痛算什么?死亡又怎样?只要后全之树还在,昂迪特亚就不会覆灭!”
老人呐喊着,用尽全身最后一口力气说完这段话,气血翻涌,重伤加重,直接气绝而亡。
他用自己的命证明了自己这段话的分量。
“可人都死光了!留那么一棵树有什么意义,文明谁来延续?”
肖茜茜没有因为老人的舍命之言便退缩,她的声音几乎撕破了喉咙,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愤慨激昂的群情众意淹没。
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诅咒谩骂着这个企图毁掉后全之树的外来女孩。
千千节护着肖茜茜想让她离开这里。可肖茜茜仍不愿退缩逃避。
“我该怎么拯救这里?千千。”
肖茜茜情绪有些崩溃,声音歇斯底里,愤怒掺杂着绝望,绝望还隐藏着不甘。
“我来这里155天,天真的昂迪特亚从未思虑过忧患,打算过未来,你们太依赖这棵树了,固执相信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它赐予的,你们的眼睛被这棵树挡住了,就像我现在跟你说,你的调律可以传达给所有人,根本不是这棵树给予你的权能,你相信吗?你不会相信!你们把它当信仰,当救赎,可它只是一棵树,一棵将昂迪特亚庞大生命力占为己有的树而已。它在过去见证了昂迪特亚的诞生,也会在今天见证昂迪特亚文明的覆灭!后全之树必须消失,就算它的消失不能拯救昂迪特亚于水火!”
肖茜茜的话在千千节听来都有些疯狂,其他人听来更好似恶魔呓语!
有人不顾千千节的劝阻,强行将肖茜茜拽开,远离后全之树。
此刻的肖茜茜在他们眼里比那些杀人的恶魔更要恐怖,对肖茜茜日积月累的好感,此刻荡然无存,他们恐惧这个外来人会对后全之树做一些图谋不轨的事。
肖茜茜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你们知道吗?伤病可以随时间平复,你们当中会有人活下来,但灾难不会停止,覆灭仍会继续!死亡之后是腐烂,腐烂滋生细菌病毒,然后会带来疾病。昂迪特亚没有医疗的概念,疾病与瘟疫蔓延的恐怖更胜那个蠢家伙带来的灾难,我可以帮昂迪特亚赶走那个愚蠢的玩家,但我没办法遏止死亡的蔓延,所以只能去赌那个奇迹,我不想见识这个文明覆灭,我爱这里啊,我爱这里你知道吗?我不想这个文明覆灭!”
肖茜茜的声音仍无可避免被淹没在人潮。
她被拖行到了一片泥泞之中,脏的不像样子,比刚来到昂迪特亚那副乞丐姿态更要狼狈。
这次牺牲后全之树拯救昂迪特亚的提议被否决了。
昂迪特亚的雨下的更大了。
大雨中的后全之树如果会说话的话,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它会做何感想呢?
罗杰罗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后全之树无枝无叶,不能为他挡下哪怕一滴雨。
瓢泼之下,他手中的卜匣灌满了雨,命符在卜匣中浮浮沉沉。
他仰望着后全之树,默默的摇响卜匣……
命符掉在地上的瞬间,时间在罗杰罗眼中凝滞了。
昂迪特亚的人们舍命保护着后全之树。
可在他们驱逐肖茜茜的时候。
后全之树却直挺挺折在了他们身后。
罗杰罗站在后全之树断掉的桩子后面,手被手中锋利的石头割破,出了血。
后知后觉的千千节惊恐的捂住了嘴,无以言表的震撼与惊恐瞬间将她笼罩,灵魂跟着身体一起僵硬了。
人们渐渐察觉了异常。
昂迪特亚渐渐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只能听见雨声,风都没有。
不敢相信,但确实发生了。
罗杰罗砍断了昂迪特亚的后全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