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鸱鸟

祝融知道人间发生的一切。

那天我领命回到人间，他领命带回了息壤。

那一抔土，被装在用琅玕树的木头制成的瓶子里。

这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白天他会随身携带。

晚上，祝融的双头龙成为守护者，死死守护着那个不大的瓶子。

双头龙的凶猛，在天庭也是出了名的。

它可以吐火，龙焰可以摧毁一切。有它把守，偷出息壤的机会渺茫。况且，我根本不知道祝融把息壤藏在了哪里。

我潜入祝融的府邸，悄无声息，希望可以找到隐藏息壤的蛛丝马迹。

那夜月光皎洁，照着人间，也照着天庭。

尽管满脑子都是息壤，可那月光，还是让我无端的想起里面的嫦娥，想起死去的后羿，想起那看不见的命运之线，把我们绑在一起。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想我鲧，一向做事光明磊落，今天竟落得这般鸡鸣狗盗。可想到蠪姪，想到百姓无助的眼神，息壤，我必须拿到。

万籁俱寂，我来到一个个门前，希望找到蛛丝马迹。

一声鸱叫，打破了寂静。一抬头，一对烈焰般的翅膀，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那日我跟蠪姪用米粥喂养过的鸱鸟，居然就站在枝头，幽幽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这只鸟，不会是天帝派来监视我的吧？

鸱鸟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明白，它是来帮我的。

它无声的落到我的脚边，啄了一下我的鞋子，然后向着配殿旁的一间房子飞去。

它悄无声息的落在檐头，示意我跟上。

我明白了，息壤就在此处。

鸱鸟的眼睛，可以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的眼睛，就是为黑夜生的。

来到殿外，我仔细谛听。玄铁打造的门内，双头龙的呼吸声邀约可闻。

是这里没错了。

祝融相信每人能穿过墙壁，在双头龙的监视下，把息壤取走，所以门外并没有安排任何人。

他是对的。

那宫墙是用来自东海的九阳石砌成的，坚硬如铁，光洁如镜，无从下手。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明明知道息壤就在眼前，我绝不能无功而返！

悄悄绕道房间后面，我希望能找到破绽。

光滑的墙面，看不出一丝痕迹。隐约中，双头龙似乎又发出警觉的吐气声。

那只鸱鸟再次飞过来，落到墙头，似乎跟墙外的什么东西进行交流。

不一会儿，它站立的墙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小洞，一个看不清的东西，正从洞里爬进来。

等到那东西完全穿过墙体，我才看出来，那是一只神龟。

洞口在神龟穿过后，无声的合上。

龟甲上，被石头砸伤的痕迹依然没有消退。

那伤痕，是举父在投掷石头堵塞洪水的时候，不小心砸伤的。

受了伤的神龟，随波逐流，被水冲到了我家门前，恰好被蠪姪看到。蠪姪不忍心，把它救了起来，并给它治伤。

伤好后，就放它走了。没想到，它居然来得了这天庭。

它爬到我的面前，稍作停留，径直向着大殿的墙角爬去，义无反顾。

我明白它的意思，它要靠着钻墙之术，替我偷出息壤。

我不忍心它去送死，进得了殿内，也会被双头龙发现，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我拦住了它。

它似乎董我的心思，却全然不顾，依旧朝着墙爬过去，姿态决绝。

它的半个身子，已经隐入了宫墙。

那九阳石在它的面前，居然失去了光彩。

我不敢喊叫，耳边却传来了叩门的声音。我大吃一惊，这个时候会是谁在前面叩门？

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听到大门已经洞开，双头龙的咆哮声随即传来。

烈焰照红了庭院，火光中，鸱鸟的微小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我意识到是鸱鸟为了引开双头龙，毅然牺牲了自己的时候，神龟已经从墙里钻出来。

背上驮着的，是一个木制的瓶子！

墙上的洞再次愈合。

“告诉蠪姪，她的恩情，我报了”神龟居然能口吐人言！

它把木瓶轻轻抖落，沉重的吐出一口气，自己变成了一块九阳石。

我才明白，它是在用自己的修为来抵抗九阳石，精疲力竭后，还是被九阳石的力量反噬，变成了一块石头……

12婴啼

一声声婴啼在山谷间回荡。

一个樵夫好奇，循着那哭声，一路寻过去。

在一个山洞前，他停下了脚步。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想进洞瞧个究竟，脚下被绊了一跤，跌坐在地，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他仔细一看，一时魂飞魄散。

那是一颗人头骨，血迹犹存！

他转身想跑，婴儿啼哭声再次传来。

“一定是婴儿的父母被吃掉了，才留下这孩子啼哭”樵夫心里想，壮着胆子，颤颤巍巍走进了山洞……

哭声停止。

不一会儿，一颗人头，又被丢了出来……

那日，我路过凫丽山，纯属巧合。

那时，天上的十个太阳轮流值班，各安其分，地上也就风调雨顺。

没有大的水患灾害，我难得清闲，一时心血来潮，要去杻阳山寻鹿蜀，听他唱歌。

用现在话说，文艺青年一枚。

有谁规定，修水渠的不能喜欢音乐呢？

鹿蜀长得并不好看，但这并不妨碍他有一副好嗓子。

放在5000年后，顶多算实力派，成不了偶像派。

每天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而来的，总是山巅之上，鹿蜀美妙的歌声。

那歌声里，有阳光的味道，芳草的气息，野花的灵动。

他不需要观众，空山回音，足以令他自我陶醉。

那歌声，是他自己与自己灵魂的对话。

寒暑易节，花开花落，他只管唱他的。

与这世界毫不相干。

我不会想到，会因此遇到蠪姪。

更不会想到，喜欢音乐，成为祝融第二次追杀我的引子。

我见到了鹿蜀。

很幸运，那天他心情不错，一曲空灵的歌声响起，群山回应，灵魂出窍。

他样子长得像马，身上有老虎一样的花纹，尾巴是红色的。

当歌声响起，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成为了音乐本身。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我融入他纯净的灵魂，感受跟他一样的美妙。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融入虚空……

兴致而尽，没有告别，不打招呼，鹿蜀凭空消失在山巅。

让我怀疑这只是一个梦。

多年后，人间用“余音绕梁”形容我当时体会到的那种感受，确乎。

那一曲，后劲很大，恍惚间，我竟来到了凫丽山。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浑然不觉。满脑子仍是鹿蜀的歌声。

我整个人散发出柔和的气场，那气场，草木皆有感应。

婴儿的啼哭止住了。

一阵空灵的歌声传来，居然和鹿蜀的有几分神似。

我却惊醒了。

我的面前，是一个幽幽的洞口，洞口外，是几颗人头骨骸。

13定情

洞里，幽暗的光线中，蠪姪在唱歌。

我看到她的眼睛，跟5000年后的一样。

“你的歌声，很美……”这几句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