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也并不安静，总有各种仪器的滴滴声在各个地方响起。

白海棠站在剑心身旁轻声说道：“我们检查了四周，并没有异常。”

剑心看向乔池玉：“看来对方认定已经把你们吃死了。”他又转过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白发苍苍的男人，“他们，还能醒过来吗？”

白海棠摇头说道：“来不及了，有人在他们身上使用了名叫森罗的灵言，被施加了这个灵言的人会被拖进噩梦里，在梦里被杀死的人会真的认自己死了，再也不会醒来。”

“已经过了太久了，他们在梦里已经被杀死，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你是说，爸爸和大哥他们……已经死了？”得知噩耗的乔池玉脸色煞白，身体不住的摇晃起来。

那个两个男人，从小就对自己疼爱无比的父亲和大哥，默默扛起所有的男人，现在永远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她本来还抱有幻想的，想着只要咬着牙顶在前面，只要再撑一会儿就能等到父亲和大哥醒过来，到那时候一切都会好的，母亲的精神疾病会慢慢好转，那无所不能的两个男人也能力挽狂澜，拯救摇摇欲坠的家。

现在，一切都没了。

父亲和大哥死了。

死了，不会再醒来，不会再开口说话，不会再温柔的摸自己的头——也不会再笑了。

就像那天在天谕酒店的大厅，无情的死亡再一次降临在她的身边。

剑心一把抓住乔池玉的肩膀：“别哭。”男人用一种发令的口语说道。

乔池玉无助的看着剑心，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不停开合着嘴，眼睛里泛着泪光。

“很悲伤吧。”剑心看着乔池玉的眼睛，“悲伤过后呢？从此一蹶不振，就此认命了？”

乔池玉挣扎着哽咽道：“我，我不知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行的，我斗不过他们。”

“不恨么？”剑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动起来，金色的光芒逐渐替换掉黑色的瞳孔。

白海棠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们很爱你吧？你的父亲和大哥。你们之间又有多少回忆呢？美好的，烦恼的，感动的，温馨的回忆。”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死了。”

“凭什么？”剑心问道，“告诉我，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是啊……凭什么？

我的人生明明是一番丰顺的——爱我的爸爸妈妈，众星捧月的童年，顺利的从名校毕业，说不定不久后就会遇见那个互相爱恋的人，和他一起度过余生。

乔池玉的脑海里闪过那个顶着孕妇一样大肚子的赵会长，想起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油腻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又想起父亲和大哥倒下后不久的众叛亲离，她哭着给原本疼爱自己的亲戚下跪，可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有留下。

她像没有家的狗一样被扔出了公司大楼，不甘心的她想再见董事会一面，却被楼下的保安拦住扇了耳光——整整三十七个，她全部记起来了。

她也想知道，凭什么？

无名的火开始燃烧起来。

已经够了，受到的屈辱已经够了。

怒火取代了泪水，乔池玉睁大眼睛看着剑心，微微张开的鼻孔像火龙一样要喷出焰来。

“凭什么？”乔池玉反问剑心，又好像在问哪些落井下石，竭力羞辱她的人。

“因为你不够强。”剑心的声音游离在世界之外，好像一个引诱人坠下地狱的魔鬼：“你成长在父亲和大哥羽翼之下，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成长是痛苦的，他们很宠溺你，所以不忍心让你吃苦。而你，只需要一直做天真的小公主就行了。”

“而代价，便是如今如同孩子一样孱弱的你。”

“力量，我可以给你，但，这也是有代价的……”剑心这个魔鬼终于暴露出他的真面目——狡诈的又阴险的商人提出一个看似合理的交易，最终将贪婪的人的灵魂收割进荷包里。

但火燃烧起来，又怎么肯轻易熄灭呢。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乔池玉闭上眼，身体轻轻地颤抖着，“无论是什么，你都拿走吧。”

剑心笑了起来，像是一个诡计得逞的小孩：“从今往后，你不能再流一滴泪。无论有多么的痛苦，有多么的悲伤，你都只能独自一人把泪水咽进肚子里，品尝苦涩的味道。”

乔池玉有些不理解剑心说的话，但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如果有什么是比现在的处境还糟糕的，那就是看到那些敌人和背叛者得逞的笑脸。

剑心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瘦小的男人后退半步，单膝跪倒在乔池玉的面前。他温柔地牵起女人的右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像是一个骑士在觐见他亲爱的公主。

“契约，就此成立。”

电流一样酥麻的感觉从手背传到全身，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乔池玉却有一种隐约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在注视着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