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一个下城区沿海的小镇,毕时他无力的靠在轮椅上,毛毯盖住了他已经有些萎缩的双腿,他感染了蝶化症之后一直在这里养病,父母很久没有消息了,只有妹妹时常来看他,他的妹妹安雅推着轮椅带着他在海边散步∶“哥哥你还记得这里吗?”
卡修摇了摇头,他的病症日益恶化,现在连说话都会觉得累,他轻轻的说∶“每次你都要问这个问题,可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年前因为养病。”
他和安雅的感情并不好,也说不上坏,他们父母在他们年幼的时候离婚,安雅跟着妈妈离开了首都,是亲生母亲病逝之后才被接回家的,那时候他对亲生母亲全无印象,也并不待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像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合租。
“卡修。”安雅似乎终于放弃了询问那个问题,“我很抱歉让你感染了蝶化症,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离开首都,我总觉得你应该是我哥哥,可你不是。”
安雅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哥哥。”
安雅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那端大概说了什么,安雅回答∶“好的夫人,我马上通知其他人,我现在在槐城,马上过来。”
卡修的手机亮了,一则高亮新闻出现在他的首页∶“总督家被敌对分子烧毁,总督和夫人都已经去世,儿子感染蝶化症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
“你是......镜湖的人?”卡修又惊又疑。
安雅直接的回答道∶“是。”
“母亲离世之后我总是受欺负,我以为回了那个家就会好起来,但是并没有,不如说是夫人和其他因为蝶化症而被驱赶的人们养育着我,于是我知道他们和宣传里说的那些无恶不作的低劣人种并不一样。我们不是自愿要成为这样的人的,感染了蝶化症的人能破茧的概率只有5%,大部分人都会向你一样痛苦的死去,活下来的人明明只是样貌变了,甚至他们变得更脆弱,更容易死去,却还要收到歧视和驱逐。”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的女孩儿打开了话匣子,“这不公平,哥哥。”
梅雨季使槐城的空气褪色到泛黄,黑压压的海浪随着涨潮涌上海岸,一点溅起的浪花沾到他鞋尖,濡湿的裤脚让他的小腿感受到一点微乎其微的凉意,远处海上的乌云里无声翻涌着雷电,酝酿着即将冲上岸的暴雨。
安雅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见了,哥哥。”
“对了还有,”她走出去一段距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沈明妍。”
他感到寒冷,这是很少见的,他的大多感知都随着病痛步入晚期慢慢消失,有一天他会丝毫没有感知的慢慢死去,可能那天不远了,但出离的愤怒让他的感知清晰起来,他听到远处传来一点隆隆雷声,连带着他的心一起为之震颤。
他控制不住自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他有一种恐慌——自己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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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卡修少爷。”他听到一个苍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少爷醒醒,今天小姐回家,夫人喊您下楼迎接。”
“嗯......好?好的。”他应了一声,醒来发现自己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因为趴久了脖子有点酸,他用手揉了揉脖子。
他的身体回到了十七岁,但手心留有他高中的一场爆炸事故留下的伤痕,就像一个小提示,提醒他的确是重生而非做了一场幻梦。
父母对这个半路来的女儿不够亲密,父亲忙于政务,母亲在研究院里一两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他那时候一直忙着学业也对这个妹妹不多重视,小小年纪丧母后拿了个陌生的名字,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身边的家人不重视的同时难以脱离以前环境的影响,被人带偏显然是意料之中。
他揉了一把脸穿好外套,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恰好能看到那个女孩——和他如出一辙的、盯着地面的蓝色眼睛,细软的及肩黑发,疏于打理的刘海,缩着的肩膀和捏在一起的双手,无一不彰显着少女的无措。
虽然他还对害死自己的安雅——沈明妍,这大概是他们亲生母亲给她取的名字,虽然他对沈明妍还心存芥蒂,但或许是兄长的责任心,也可能是如今为时尚早,面对这样惹人怜惜的少女,他的血亲,无论如何都得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