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450年正月初八。
比起半月前的寒冷,此时就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丝暖意。
顺城县靠近大玄腹地,和地势过高的西陵县相比,这里的雪季并不算长,往年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但今年,顺城县,或者说整个易郡北部和蜀郡南部数县的雪季都一反常态的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时间。
大家都知道,这反常的雪季是受到了仓文碑冕下陨落以及上万士卒死去的影响。
镇器,决定着牺牲将士的安息之所,斩获敌军尸体的掩埋之地,事关一地武者的晋升,和一地气运息息相关。
所以一旦镇器陨落,一地气候也会发生改变。
此时雪季接近尾声,山林间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入眼已有成片的绿意。
只有树荫底部,阳光无法久照的地方,还残有数片硬实的积雪,上面有积雪尚软时野兔踩踏留下的脚印,随着积雪变硬,野兔的脚印位置已成了一片片梅花状的薄冰。
继续打马往前,穿过少人的山区,抵达人群居住的里聚之间,放眼看去,有不少人家门前悬挂着白绫。
想来,这户人家,女主人的丈夫或者儿子应该是死在了去年对百灵国的那场战争中。
随着时间的发酵,北线惨败的原因已经完全传开。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贪功冒进的朱镇英虽然生死未知,但经此一役,就算他最后有脸,有那个运气和勇气活着回来,也几乎失去了单独统军的可能。
因为正如三国时君择臣,臣亦择君一般。
不属于朱家,自由身的武者们有着挑选自己主将的权利。
经此一役,日后没有哪个武者敢把自己的命继续寄托在朱镇英这种经历大败的人身上。
西南之地白绫高挂,死者无算。
但再大的悲痛,终究是去年的事情。
活着的人,不可能永远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之中,还得继续为吃食而劳作。
所以,道路两侧的农田中,最近已经有不少农人在地里忙着翻垦。
他们打算趁着日头好,将地里的土翻过来晒一晒,这样做可以杀死土壤里一部分的虫卵,来年能多收一点粮食。
……
天气转好,路上的行人、车辆比前几日多了不少。
在前往石岭乡的路上,有两辆单马架辕的马车在缓缓行驶着,身后的车舆内都铺着满满的稻草,其中一辆上面坐着一个干瘦男人,还有几只未满月的梁山细犬。
干瘦男子一边哈着热气,一边用手抓着两块半熟的野猪肉让小狗崽子们撕咬,锻炼它们的咬合力。
等小狗崽子们玩累之后,干瘦男人唤了两声。
顿时,从旁边车辕旁冲上来两只摇着尾巴的成年猎犬,将那块两块野猪肉吞食下去。
另一架马车车舆内只拉着两人,赶车的黄连看着干瘦男子的举动,将口中的稻草吐掉,满脸羡慕的开口:
“周大哥,真是好本事!赛虎它们都能听懂人话了!”
周林在车舆内找了一番,双手抱起其中一个眼睛提溜着转个不停的小狗,朝黄连回道:
“到了石岭乡,黄兄弟你多喂喂它,我保证它也能和赛虎一样!”
蜷缩在车舆内睡觉的陈地听到前面的动静,顶着一头的稻草碎屑从车舆内坐起身子,看着骑驴走在旁边的阿豹,声音迷糊的问道:
“豹哥,我们到石岭乡了吗?”
“快到了,快到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现在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
陈地一边扯去头上沾着的稻草碎屑,一边颇为无语的开口。
“行了,让你先在家照顾爹娘你不听,现在又抱怨路远了?”
远处,陈田披着熊皮大衣,挎囊带剑,骑在黑矢背上,看着成了黄沙境武者后依然没个正形的弟弟,颇为无奈的开口。
“爹现在在稻花里可高兴了,哪里要我照顾,我可没抱怨,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哪里…哎,地里有人,我去问问!”
话落,陈地直接越过车舆,跳到路上,朝着在地里翻垦的那人跑去。
看出对方对自己一行的防备,陈地这小子也机灵。
先给旁边那个拎着小罐子捡虫子的小孩罐子里放了十几枚铜钱,然后才看向一旁的那人,开口问路。
看在罐子里那十几枚铜钱的份上,中年男人说的很细致,直接将刚刚翻好的田地当做画卷,将陈田几人接下来的路线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