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其中的道理!
而现在,苏瑾来到了唐府。
这沉默中的震耳欲聋,这无形中的山崩地裂,就似一个温文尔雅的文人,粗暴的扯掉了这些权贵们身上,那一片倔强着不肯脱下的遮羞布。
你们不是吃定了我会将丹药卖给你们么?
你们不是前几日才找承光帝闹过,说要给唐大帅安排一颗丹药么?
你们今天不是集体玩失忆,像狗一样盯着我手中的【舍利丹】,尾随了一路么?
好!你们玩失忆,我就给你们来一招【大记忆恢复术】!
这条路熟悉么?这个门熟悉么?
这座院子里住着的人,你们,熟悉么?!
帅府的门,朱漆斑驳,龟裂成一片片,像翘起的鱼鳞。
帅府的老仆,瘦成一把骨头,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双眼却有神。
他现在看了看苏瑾,又看了看苏瑾旁边的太子,继而,看向不远处,那群神情闪烁,不知为何,带上了些猥琐的权贵们。
老者此刻的气势,开始拔高。
他似乎含着愤怒,似一柄单刀,似一杆长枪,似一头瘦虎。
这气势,苏瑾曾经在老爷子身上见过。
又最终,落目于苏瑾身上,老眼耷拉着,风烛残年模样。
苏瑾易了容,他此刻,叫做黄巢。
他提着食笼,亦看着老者,和煦的笑:“鲁伯,我又来看唐大帅了。”
鲁伯点点头:“换了个随从?没上次那个精神!”
也不知,这老仆是真不认识太子,才有此一说,还是故意的,就想埋汰埋汰皇族。
虞海澣:……
他本该发怒,他身上的衣着制式,乃至规格,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端倪。
这老者,就是故意的!
却砸吧砸吧嘴,没有解释。
两天前,他是大齐太子,是中原第一南通,是和紫愿阁当家,玩过祖宗角色扮演的cosplay爱好者。
昨天,他见证了大齐第十个极运文道者的诞生,见到了那首百年无人比肩的《春江花月夜》的诞生。
也见证了一场好骂,骂的此届考生无法反驳!
他看到了浩然正气,看到了只有在过去史书中,才有的文人模样!
也在今天,虞海澣本以为,他又将见证这个极运文道者的陨落。
见到这人屈服于天子的淫威,权贵的收买。
最终见到,那股子已成气候,却不曾闪烁出该有光芒的浩然文气,将于骇人恐怖的诱惑之下,泯灭殆尽!
但是,戏剧性的,虞海澣没见到这些。
他看到的是,在这足以令天下苍生都屈服的泼天利益之下,在天子的责难之下,在满城勋贵的威逼利诱之下。
在这发不出半点微光的至暗之下。
眼前少年,散发出了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光!
一路虽是无言,可少年昨日在紫轩楼的发言,却于太子耳畔,再次高亢响起,振聋发聩!
“读书为何?!”
“为民!为国!”
“为以圣贤书中道理,于抉择之时,护自身道德!于至暗时刻,扞天下底线!”
你见过光吗?太子之前没见过,可今天,他见到了。
他见到了一个人,先言,再行,言行一致,知行合一,于至暗中璀璨!
你相信光吗?太子以前不相信,可今天,他相信了。
他见到了一个人,有胆,有谋,傲骨峥嵘,八方不动,硬生生在无人可挡的威逼利诱、荣华富贵的洪流里,逆流而上,踩踏出如夜空之上,满穹耀眼的银河星瀚!
即便生于皇家,长于皇家,见惯了皇家的处事风格,也自习以为常,不觉得皇家行为有何不妥。
却不妨碍虞海澣一路发现光,跟随光,最后见证这光逆流而上与至暗冲撞,继而激起的浪簇,凝聚而出,在他心中有如实质的震撼!
虞海澣依旧不觉得皇家错了,因为那是他的阶级,他不能背叛,也无法背叛。
但他也觉,苏瑾是对的,因为他还没烂透,作为太子,他读过很多圣贤书,他还残留着生而为人的基本认知。
亦没有彻底退化成只知骛利,不知有义的野兽。
当然,这一切的起源,还是源自一段在他看来纯爱,实则不可能有结果的孽缘。
太子没解释,甚至下意识的,略微朝苏瑾身后,退了微不可察的半步。
“进来吧,别聊太久。”
鲁伯对苏瑾没意见。
说话时,语气也不明显。
却不知为何,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他盯着太子的脖子,看了半晌,又看向门外,那一群衣着华贵的权贵们。
最后,转身,头也不回说道:
“大帅……快不行了,他昨晚还说,想见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