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母亲到桃溪镇的那段时光,夫子已经尽力而为了。母亲的病症原本药石罔效,无数名医曾断定她活不到之后离开深宫的那个寒冬。
可夫子来到她们生活之后,母亲却似回光返照般慢慢康健起来。
实在是到了最后的那段时光里,母亲曾在深夜里,在她曾经不信的神佛面前自言,她只求给她的时间能够多一点,就再多一点点,让她能够看见自己的女儿长大,让她能够再多保护女儿一段时日便好。
所有的治疗方式都用了,在最后一段时间里,清淮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能让母亲康健起来。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身体日渐消瘦,面带病色,仿若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
她求过神拜过佛,可神佛并没有回应她。她将自己的信念放诸己身,在母亲休息时,曾夜以继日看着那满架满架的书籍。哪怕中间提到的办法能够让母亲身子舒服一些也是好的。
许多汤药她先亲自尝过后,再让母亲服用。一碗碗的汤药下去,一个个治疗手法的施用,能够看到母亲身体好些,便是那段时间她觉得这辈子能够做的最大成就。
外祖父外祖母早已故去,他们膝下只有母亲一个子嗣,最后母亲选择回了桃溪镇祖宅这生活。
母亲能够离宫,逃离那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地,若无夫子帮持几无可能。
夫子在到桃溪镇后告知了她们,他修道者的身份。
她未尝没问过、求过夫子,只是他说他如今的境界实在也无能为力。让她可以再多存活一段时间,已是难事。且并非没有代价,她剩余的日子里会病痛缠身。
偶尔看到母亲如旧与清淮相伴时,也时常惊异。
清淮在得知母亲所承受的代价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母亲多些操劳,哪怕仅是多做会女工。
母亲不善女工,病重后反而想亲手为女儿绣些东西。
她不盼着女儿一定要嫁人,只是想多为女儿做些什么。
来来回回做的都不大满足,都亲自处理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经验,清淮又时常看着时间打断她。
到了最后,那方母亲尚未完工的绣帕,好好地被清淮珍藏着。
在之后测缘中,夫子告诉了清淮她同样有机会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她心中的喜悦无以复加,转念一想又有忧虑。
询问夫子,夫子说他尚无收徒之心,且他此后亦会云游四方。
夫子给予了几本书籍,不过他也表示若清淮滞留在此方地界,清淮只能做到养气调息,强身健体。
清淮问得周全些。若是没有这次的旅程,她大概未必会有更好的求道机会。
清淮当然想求仙问道,想去往那个女子也可以拥有自我的世界,但她放心不下母亲。在她短暂的几年记忆里,母亲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淮儿,我且问你,你心中可想去?”
“……想。”
“想,便去!”
“可您……”
母亲打断了她“这是你需要选择的前路,是你的将来。娘亲不是没有能力之人,亦有这么多可以照顾自己的晚年的人。清淮,你先是你自己,后是我的孩子。”
母亲执起她的一只手,轻柔抚摸了她的头,眼中泛起水雾,道:“是娘亲不好,之前无法照顾好你,需要你小小年纪便操心诸事。我知你比同龄孩子都要早慧懂事些,所以我希望在这种时候,你可以为你的未来做好打算。”
那一晚,清淮与母亲相拥而眠,久久无言。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清淮尚未出发前,母亲就辞世了。
清淮沉默地同母亲的心腹料理母亲的身后事,而后好生散了众人。一部分人被安排给了母亲的期功强近之亲,还有一部分赠了财物,好聚好散。只余了几个帮忙照料的,也在不久前清淮准备离开桃溪镇时遣散了。
过往烟云消散在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