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饰品架与曼哈尼康夫人谈笑而来。
是的,只有饰品架与曼哈尼康夫人。独不见那什么温少爷。斯摩克侍立在摆满甜品茶水的茶桌旁边,当然注意到了。
“那个少爷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温……”遂不开口。她看向墙垛。
墙垛上稍有枯蔫的叶子花瓣都让修剪过了,整面墙绿意盎然,上面点缀着各色盛开的蔷薇,堪称完美。除此以外,大理石桌擦了,喷泉清理过了,沥青的碎石小道扫过了;点心是现烤的,刚从厨房端过来,茶也是提前凉好的。
她再一次确认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完美,这才放心。视线终于从墙垛上移下来。
不出意外,饰品架和哈曼尼康夫人和以前一样,身上挂满了首饰。可以说,能挂的地方都被金银珠宝占领了。叮叮当当一路走来,这是金属与钻石相碰撞的声音。两朵硕大的裙摆摇摇荡荡的,显得她们脚下的碎石小径有点小。这身打扮仿佛要扒下普露托斯一层皮,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节无不诠释奢华。
斯摩克颔首行礼。二人归其座位。斯摩克又恭恭敬敬地起身侍立。
维拉蒂法夫人照常例扫了一眼桌上的布局。出炉已长达一个钟头的点心躺在白瓷盘里,旁边是雕有贝壳纹饰的茶壶。果酱,白糖,牛奶也都在;水晶制成的碟子内是奶油松饼。“你没有准备果塔吗?”维拉蒂法夫人不满地看一眼斯摩克。
斯摩克用低得只有维拉蒂法夫人听见的声音小声汇报:“夫人,厨房里的面粉不够了……”
“行了。”维拉蒂法夫人迅速打断斯摩克,似乎是不想再说下去了,转头继续与哈曼尼康夫人漫谈。
哈曼尼康夫人倒是没计较。比起这些甜甜的小玩意,她更喜欢喝些茶。她往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一勺糖,小银勺在盛有红茶的杯中搅拌。她啜饮一口茶:“帕拉,这不是她的问题。刚刚结束一场宴会,哪些食材不够了很正常。”
饰品架斜瞥斯摩克一眼。斯摩克把头垂下去,准备被打发下去。
“不过今天可能是领罚。”斯摩克无奈地抿抿嘴,“但我总不能叫厨子伽德勒朗特叔叔现场磨面粉出来吧。”
饰品架还要讲话。斯摩克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她早就习惯了。
好在哈曼尼康夫人帮斯摩克说话。“维拉蒂法,”她说,“今天的下午茶,我们难得一聚,别把精力浪费在一个小女佣身上。”
“是侍女。”饰品架纠正。
“是的,没错。如果你实在不高兴,可以直接处死她。现在,我们别管她了。好了,孩子,走吧。”
一股红茶的苦涩气息混着风拂过。斯摩克感激地瞧着哈曼尼康夫人,一边抬眼观察饰品架的脸色。
饰品架当然是选择堂姐的意思。她刚想示意斯摩克退下,又想起什么。
至于想起什么,
“哥耶,你带来的的少爷呢?”
斯摩克的新任务:寻找走丢的少爷。
(六)
虽然她还是想不起来这位主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少爷,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爷。
斯摩克的母语中有一个词,“无头苍蝇”,形容此时的她再合适不过。
城堡就这么大,但确实很大,大得两个人在里面显得很小,小得犹如人海中的一粟,自一别以后此生永不再见。
当然除了任务需要她也懒得见就是了。
(七)
一位黑发棕瞳的青年看见一闪而过的忙着找人的小侍女的背影陷入沉思。他大脑中莫名浮现一句他看过的书中的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虽然他忘了是在哪里见过。只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像他的一个小学朋友。
但这些现在他来不及想。他哈温洛奇要去找收养他的哈曼尼康夫人去喝下午茶。
(八)
“她可比那些普通的仆人宠物好玩多了。”维拉蒂法夫人说,“她叫斯摩克,是我养的提拉米苏。”
“森尔穆斯德,孩子,你有所不知吧。没听说也很正常。你也刚来这儿没多久,我现在给介绍一下。斯摩克只是岁数年纪小些,但干起活来毫不含糊,雷厉风行,而且还不会跟其他下人鬼混,老实本分的很。除了身体差一些,无可挑剔;我现在叫她过来给你看看。”
(九)
被饰品架再次叫去后花园的斯摩克已经准备挨打了。直到她看见第三个人,应该就是那什么少爷。
维拉蒂法夫人坐在凳子上,脸色好了许多,看她的样子,有点像是在憋笑;哈曼尼康夫人举着扇子在挡脸,似乎同样是憋笑的神情;旁边衣着华贵的青年,就是那个少爷在以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神打量她。
青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长相算得上清秀。卷曲的黑发披散,勉强添了几分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模样。身着夺目的紫罗兰锦绣长袍。看来他被照顾得很好。
斯摩克没理会,照常屈膝行礼。她知道,有新客人来,估计是要她表演端茶倒水伺候人。
能怎么样?
只是她意外地发现,此人的骨骼没有其他人那么凸显,眉眼线条不像仲夏屿人。斯摩克断定,之前确实没见过他。
这是新主子。
“这位少爷,看着好像一个人……连人家本名都记不住还想着像谁呢!该死。”她想。
维拉蒂法夫人开口:“斯摩克,给哈温洛奇少爷倒茶。”
斯摩克听话地照做,低眉顺眼地走去,温顺至极。灰蓬蓬的衣衫经此对比显得格外寒酸突兀。茶水从壶中淌出。她熟练地做着她平常的、两年来日复一日做的工作。
当夕阳西下时分,余晖的映照在花与叶的罅隙间,洒落在斯摩克身上。她一袭旧衣,穿着并不合身的衣裙;白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瘦削的手上隐隐已见骨节,倒是那对浓重的黑眼圈格外引人注意,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她的手撵着鎏金的茶壶,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至此,两位珠光宝气的遍身罗绮者终于忍不住了,“嗤嗤”地笑了出来。
哈温洛奇看着她,若有所思。
(十)
阳光洒落在翠绿的草坪上,悠扬的茶香与之共舞。这个午后,恰似这杯下午茶,淡淡的苦涩中带着……
不,好像没有甜味。
“是她吗?”哈温洛奇怀疑。
“但愿不是他。”斯摩克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