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已飘来一阵饭香,经此一战,一行人都饿了。
再往下走一片平原,有个小镇子。
此时天已黑了。
阿满饥肠辘辘,“要不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
初玖指向一个面馆,“那儿怎么样?”
“我跟麻杆儿去找个客栈,把马栓过去,就对街往那边数第三家,叫什么福来客栈的。”
麻杆儿道,“你们吃面去吧,我跟小丹青过去收拾收拾,顺便在客栈吃点。”
“行。”初玖摆摆手,“去吧。”
将四匹马都交给了他们。
初玖一边往里走还一边数落她,“这么几步路你都不乐意走了?”
“我饿的发慌,先随便吃点。”阿满道。
两人一进去,只见里面的人忽然都静了一瞬。
阿满顿时感觉有点诡异,可又没什么杀气,不像是敌人。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初玖道,他这么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出不对劲。
“没事。”阿满将手中剑往桌上一放。
“二位要什么面?”
虽是面馆,也有几桌人喝着闷酒。
此时已是深秋了,秋意无边,喝点酒慰藉游子心中的寂寥。
“你要不要喝酒?”阿满问他。
“什么时候了,你明日还要去找人挑战,喝什么酒。”
初玖道,“我们不要酒水,一人一碗面,我要素面,她要……一碗羊肉面,多加些羊肉。”
“好嘞,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阿满却叫住了伙计,“他不要素面,要一碗鳝丝面,鳝丝越多越好。”
“这……”伙计看着这二人,一时也不知听谁的。
直到阿满掏出一锭银子,“喏,给你。”
“够了吗?”
“够,足以,小人找您碎银子。”
“不必了,剩下的你拿了喝盏花茶吧,秋日干燥,润润口舌。”
“多谢姑娘,姑娘可真敞亮。”小二拿了银子,在唇边咬了一口,兴冲冲地走了。
初玖吃了颗花生米,捻起另外一颗砸她,“你倒是阔气啊!”
“一回来就摆阔,真有你的。”又丢向阿满。
她一把握住了空中丢来的花生米,塞进嘴里填肚子,“我是想叫你不要勒紧裤腰带,我们有的是银子。”
初玖急忙捂住她的嘴,“你怎么这么狂?”
阿满呜呜说道,“不是狂,本来就是。”
“你身上没有一文钱,哪里来的银子?”
阿满道,“韩苍舒给的。”
初玖气得牙痒痒,”你要他的银子做什么,我们不缺钱。”
阿满道,“缺啊,你不是连碗鳝丝面也不舍得吃?”
“谁说我不舍得?”
“那你一会儿可别把鳝丝全都夹给我了。”阿满提前说道。
“韩苍舒那小子给你多少银子?”
阿满本想告诉他是五千两,可盘下来卫国的客栈,也没花那么多银子,他大手一挥就给了她这么多路费。
说道,“五百两。”
初玖急促地笑了一声,“五百两,他可真拿得出手。”
见他没再多问,阿满便放心了,“五百两也够了,不是吗?”
“够不够的,反正我带银子了,你不要乱花钱,全听我吩咐,你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阿满道,“贵是贵,可咱们吃喝也不能太敷衍了。”
“我哪次短了你吃喝?”
阿满道,“你是没有缺我吃喝,你缺了你自己的。”
初玖托着下巴笑,“你也知道,我以为你没良心瞧不见呢。”
“良心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瞎子,你不要从你牙缝里省钱给我了。”
“天天刀光剑影,我不精打细算一些,你以后看郎中都没钱花,这世道你以为很容易讨生活?”
阿满连声喏喏。
那些一掷千金的日子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
如今的她,是一个花十文钱都会斤斤计较的人,是个一季换三件衣裳便觉得不值当的人,是一身棉衣穿了一年再放一年,隔年还穿的人。
比起寻常百姓已经好许多,这几年,她不挨饥受冻。
可比之从前,日子简直天差地别,香车宝马出行,美玉黄金作饰,珍珠打鸟,翡翠逗鱼,一件平常换下来的便服上嵌的玉片也够数十碗鳝丝面了。
初玖看着她,忍不住有些难受,“也没什么,你花你的,我省我的,咱们不会没银子花,我去偷去抢也——”
“住口,别说那些了。”阿满正色道,“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再也不作奸犯科?”
他笑了笑,“话就是到了嘴边那么一说,我怎么会放着好好的颠勺不干,去做那些坑蒙拐骗的。”
“客官,面来啦!”
小儿对这两个出手大方的客人很有礼,恨不得把面都亲自喂给他们。
阿满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我们吃我们的,你不必在一旁伺候。”
“是,小人这就走开。”
阿满喝了一口羊汤,“真香啊。”
他点点头,“这个时候的黄鳝也肥,你瞧这肉,新鲜极了。”
“给我夹一块羊肉,我也想吃。”
阿满夹给他满满一筷子,“快吃,一会儿都凉了。”
“鳝丝给你。”
“我不要,这个有点腥。”
“还成,不算很腥。”
“你做的味道都没有这么大。”
“我是特意去了好几次腥,你每次吃那些河鲜,都处理许久,没见过你这么挑嘴的。”
“还是牛肉羊肉好吃。”
“你怎么不说你懒,懒得挑刺?”
隔壁桌上发出一阵铜铃碰撞之声,是有人解下了一团铃铛。
阿满后背一紧,那桌上三男四女衣着都有些古怪,不像是启国人。
“他们是南疆人。”初玖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
“我听他们说话听出来的。”
“你还懂他们的土话?”
“走南闯北,什么话没有听过?”
“厉害啊,初玖,没看出来你还是有点本事。”
“别说了,吃完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