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身下悬空,他直直坠下,跌落万丈黑暗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他躺在深渊底端,浑浑噩噩之中,听到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疼的哭腔,“青庄,我们带她去找那个太平的世界!我们带她去!”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应说:“我们去找那样的世界。”
一片白光撕裂头顶的黑暗,投射下来,笼罩他的整个身体。
“着火了”一声悠长的叫喊打破夜色寂静。
江慎眯起眼睛,隐隐看到人影在眼前晃动,他睁大眼睛。火舌舔舐夜空,灰熛如雪漫天飞舞,木头哔剥作响,人们慌乱跑来跑去,叫喊救火,有人打来水灭火,水倒下去,嗞地一声,化成一缕白烟,火焰更甚。
“喂,傻眼了!还不快来帮忙!”有人冲他喊道。
江慎如梦初醒,他急忙问道:“……鸿羽!鸿羽呢?”
无人回应他。
有人喊道:“里面还有人!门板塌了,人出不来!”
江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蹿入火中,他的身影在晃动的火中,如同一抹孤独的影子,被跳动的焰火扭曲。
江慎知晓他的意图,大声吼道:“鸿羽!别进去……”
他话未喊完,少年已经冲入火中,很快被浓烟隐去身影。江慎急忙推开群人跟过去,他跟到门口,一股灼热的气流便向他扑过来,猛地蹿起来的大火舔了一下他的脸,皮肤顿时如涂了辣椒水,刺辣辣的疼。
江慎抬手一挡头,跳过着火的门槛,他看看四周,浓烟、火苗形同恶兽朝着来人扑来。他不慎吸了一口烟,顿时呛得直咳嗽。见低处烟雾淡,他便捂住口鼻,弓着腰往里走,喊着少年的名字。
屋中灼热更甚,熛烬飞落在身上,早无感觉。屋中一排排的床,纸一般的薄被已化为灰烬,门板突然塌下来,压在床上,火星溅开。江慎吓了一跳,急忙退出这间屋子,往下一间去。
往日里幽暗潮湿的过道,现今被热浪充斥,江慎一间房门一间房门推开,手掌落在木头上,已烫得通红。他听到有孩子的哭喊声,立即退出去,追着声音到另一间房中,见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被吓得蹲在角落,抱着哭喊,衣服已经着火了,也不自知。
江江慎冲过去,拍灭他们身上的火,道:“全都起来,跟我出去!”
他听到咔擦一声,一回身,一根横梁断裂成两节,带着火焰坠落在门边,房柱也应势倒塌。几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又哭起来。江慎退了几步,他冷静地打量着,看能不能跃过去。见横梁与房柱之间有空隙,那几个孩子身体娇小,可以钻过去。
他回头道:“别哭了,过来,我抱着你们从那里过去,出去了,什么都别管,往外面跑,听清楚了吗!”
几个孩子怯怯地点头。
江慎将几个孩子送出去,两根柱子突然塌了,空隙也没了。此时他已手脚发软,喉咙哽着一块炭火一般,又烫又疼,气也喘不上来。他倒回没有火的地方,腿一软,跌坐下来。他低下头,认命地等待死亡降临。
“青庄!青庄!你在哪里?”少年的声音传来。
“……鸿羽。”江慎抬起头,他站起来,向门边走去,“鸿羽!这边!”
少年听到声音,握着一根扁担冲过来。两个隔着火焰对视一眼,江慎退了几步,少年一条扁担插进两根柱子之间,暴喝一声,用尽力气往下压,硬生生从中间撬起一个能供人通过的空间。江慎当即从中间穿过去。
那一脚迈过去,火光人影尽数褪去,接踵而至的,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江慎不知道,是否是画眉死在其中的那一个,他抗拒地看着里面的扣链,向后退却。有人在后面推搡着他往里去,说道:“既然是鸟,当然要住在这里面才对。还是,你以为自己破格被家主任用,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了?别忘了你身上的契,有那个契,你过去是奴隶,现在是奴隶,以后也只会是奴隶!”
“不……”江慎恐惧地向后退,“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
“放肆!公子,他竟然敢违抗!”
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说道:“怎么,折磨人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这会儿请示我干什么。”
“是。来人,折了他的手脚,弄进去!”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人走过来,抓住的他的手,有意折磨他,慢慢往身后扳,骨头咯咯作响,刺痛之感慢慢传来。江慎咬着牙,冷汗冒出来,沿着额头滑落而下,手臂已扳到正常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几人还未停下,继续扳。
恐惧和疼痛如同大浪压下来,将他所有的理智拍碎,他犹如被人逼向陷阱的受伤的野兽,将所有的绝望化作一声凄厉的长啸。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哥哥!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还不让他住口,吓到姑娘了,本公子拿你们是问。”懒洋洋的声音道。
他话音刚落,一只手钳住江慎的脖子,令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女孩突然惊呼一声,匆匆而来,她走到江慎身边道:“让开!”
“是。”
架着江慎的人撒手退开,江慎双腿一软,跪在鸟笼门口。一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将他抱在怀中,江慎微微睁眼,只看到月白的天,粉色的玉兰花开,斑斓的蝴蝶绕其间,淡淡兰花香气扑鼻,他心中一酸,眼泪从眼中滚落下来,滴湿那朵玉兰花。
“宝华,放手。哥哥在这里,你要抱的话抱哥哥就好了。”懒洋洋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来吧。”
“哥哥,我生气了!”女孩言语带怒,她微微侧头来,声音又极柔和,“你没有事吧?还能站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