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北风凛冽。
阴沉的天空似一块灰色天幕遮蔽大地,雪花狂舞如炉烟蒸腾。呼呼风声下,片片白雪无意识的落在一块老旧门牌上,化作浅浅的水痕。隐约可见牌匾上两个斑驳的大字。
姜家!
清冷的院落,北厢房传来阵阵沉重的咳嗽,声音夹杂在狂风中愈发急促。
东厢房门口,站着一位身高足有两米,形如铁塔般的男子,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饶是隆冬腊月,上身仅着一件黑色的麻布半袖,结实的肌肉宛如钢桩铁柱,浓眉大眼的面容下,隐约可见三分稚气和两分憨厚。
憨厚男子视线看向传来咳嗽的北厢房,眉头微微蹙起,脸色一阵变幻,终是没有挪动脚步,双手抱肘,继续守在门外,站的更加笔直。
房间内,负手站立一位衣着黑色棉袍的年轻男子,他低着头,鼻梁很高。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双眼,睫毛不算很长,却十分浓密,眉睫上扬,眼尾微挑,冷漠的眼神带着果决。
男子身旁落后半步,侍立一位梳着双髻,身着绿杉的侍女,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鼻腻鹅脂,面容未完全长开,却已见美人端倪。
顺着两人视线,地上,五花大绑捆着一男一女,女子面若桃花,身形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眼角的鱼尾纹稍带几分美人迟暮的遗憾。
背对着美妇人捆绑的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蓝色锻袖云纹棉袍映衬下,颇有几分贵公子气质,然而,此刻少年脸带惶恐,战战兢兢缩着身子。
美妇人试着挣脱捆缚在身上的绳索,绳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见挣脱无望,她终于抬起头,望着黑袍男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的道:“落儿,我是你姨娘,枫儿是你弟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们!”
“唉!”
被称为落儿的男子一声轻叹,背负的双手自然下垂,语气幽幽:“姨娘?弟弟?”
“对对...”
美妇人重重的点头,扭过头朝背后的少年厉声喝道:“枫儿,还不向你大哥认错,娘早就和你说,兄弟之间要团结,当弟弟的要尊重大哥。”
少年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迫于母亲的压力,不甘愿的服软道:“大哥,以前我不懂事,对不起!”
美妇人深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落儿,枫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大哥的多多包涵,你爹身体不好,不要让他操心了,你放心,此事姨娘不会告诉你爹。”
寒风透过房门,将火盆内的火星吹的忽上忽下,一如她忐忑的心情。
“若在以前,我说不定就信了你的话,可...终究是晚了啊!”
黑袍男子脸上古井无波,语气唏嘘,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已不完全是一个人。
“我没骗你,真的...”
美妇人心中一沉,豆大的泪珠转瞬滴落在胸前的白腻上,她抽噎道:“你爹的身体熬不了多久,你是长子,姜家的财产全部归你继承,我们孤儿寡母命苦,是无福之人,你爹百年后,我就带着枫儿离开。”
“娘!”
少年脸色不忿。
“你给我闭嘴!”
美妇人幽深的双瞳瞪着少年,似有寒光隐没,少年脖子一缩,撇了撇嘴,不敢再说什么。
黑袍男子走上前,半蹲下身体,双眼直视眼前的美妇人,灼灼的眼神似能看穿一切,她心中忽觉胆寒,眼前之人,双眼竟如此陌生,莫非之前都是他的伪装?
怎么可能,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不经历风雨,没有时间的熏陶,怎会有如此心机?
但眼前的情况告诉她,她确实栽在了这位从不放在心上的‘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