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不成,干脆明示。王姐压下心中的气馁,一个大跨步闪到马茉莉身边,抚着她的胳膊,满怀八卦猎奇一出口就转为春风化雨:“茉莉啊,最近还好吧?你家小宋没啥事吧?”
“没啊?他能有啥事?”马茉莉一头雾水。
王姐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音量,将“情报”喂到马茉莉耳边:“听做保洁的赵阿姨讲,你家宋柯最近下班回来后老是自己待在车里,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
“是吗?他最近经常加班啊,回来都比较晚一点。赵阿姨她是不是看错了?”
“不能啊!赵阿姨负责打扫卫生,你家停车位就在工具房旁边,每天打扫卫生进进出出,她都认得你家车牌了。”
马茉莉有些懵,一时不知她究竟想讲些什么。
王姐满意地打量她的反应,停顿了一下,继而神秘环顾四周,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她,音量越发缥缈,却又字字诛心:“宋柯今天回家是不是又晚了一个多小时?”看到马茉莉脸色一僵,王姐继续补刀:“赵阿姨都看到了,他一人待车里,捧着手机跟傻小子一样直乐呢……”
紧接着,王姐上演了经典恐怖片《不是我说你》:“茉莉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对男人掉以轻心,必须严加看管,这男人吧……”
“王姐,这要不是你说我,那这会儿究竟是谁在说呢?”马茉莉故意抱紧双臂夸张做出一个害怕瘆人的样子,那惊恐的样子仿佛看见了王姐被阿飘上身。
王姐呸呸呸呸一阵恼火。
长舌妇!晦气!比阿飘还晦气!
马茉莉才更恼呢。
窗外夜空广袤,繁星荧荧,万户千家灯火依然。星星与星星之间是辽阔的空间,灯火与灯火之间是遥远的默然。它们就像岛屿一般,飘浮在一片巨大的虚无之海中。安住于同一片寂静夜空又或虚无之海,人们孤独自己的孤独,仿佛尘埃微粒,浮游人世。
马茉莉在阳台上晾完衣服,不经意沉醉于晚风拂面,忽然就气涌如山,悲从中来。所谓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大概如此。
阳台的复古铁艺玻璃小圆桌铺着白色蕾丝钩花桌布,马茉莉拉开下面的冰薄荷绿靠椅,徐徐坐下,小圆桌上摆放着淡淡的奶油鹅黄色花瓶,一束紫色鸢尾花在夜色温柔中开得如梦如幻。小圆桌和靠椅是结婚之初和宋柯一起去家具卖场淘的,鹅黄色花瓶是某年宋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点点滴滴都是走过,路过,爱过。
只是不知,鸢尾花明日将败未败无用之时,是不是也会被丢弃,以便奶油鹅黄花瓶里腾出空间来,塞满实用主义储物癖各种零零碎碎的心头好?
此刻,马茉莉只想把自己在夜色中放逐。
“滴滴!滴滴!”手机消息振铃,宋柯的。
此时的宋柯,正在哗啦啦冲凉。
机不可失!
“去,赶紧翻一翻手机,查查他每天下班不回家在车里到底和谁在热聊!”
一个念头霹雳闪现,成功驱动了马茉莉的手。指令达成,伸出的手一把抓起手机,紧紧握住,飞快输入锁屏密码,解开。
“千万别!看了又能怎样?活活把自己逼成一个情绪不稳定、失业又失婚的双失妇女吗?”另一个念头拔地而起,攻城略地。
内心深处,两个南辕北辙的念头相互纠缠,博弈,两两对峙,谁也不服谁。马茉莉想起了小时候看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猫和老鼠》,每每唐老鸭和汤姆猫面临抉择只知道慌乱地左看右看时,它们内心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就会炸出来搞事情,互相抽耳光,薅头发,撕巴,极尽所能占领意识高地,驱使这副蠢笨茫然的身体。
原来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啊……
此叹一出,心头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