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忙碌，清冽的水流如时光匆匆流淌。马茉莉一双被风霜轻吻过却并不粗粝的手，伴随着水流窸窸窣窣清洗着食材。焖一个萝卜牛腩，蒸一条桂花鱼，炒一碗油豆腐拆骨肉，煎一份蚝仔烙，煲一煲海带排骨汤，捞一盘生菜，思量几番甄选后的食谱，在马茉莉心中拆解成为一项项等待执行的任务栏，这种由菜谱进化成美食的程式化过程并无丝毫枯燥，反而令人有种跃跃欲试的小确幸，起码这一刻的马茉莉感受如此真实。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即将上桌，“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马茉莉迅速擦干手，拢了拢脸庞边垂落的碎发，快步走到门口；

开门，从鞋柜里拿出宋柯的拖鞋，摆好；

抬头，端庄干净的面庞上是淡淡的微笑，迎上意料之外的一脸冰霜。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爸爸，你给妈妈买生日蛋糕和礼物了吗？”俩大宝贝放下手中的乐高，抛出大问号叠加小问号，连续输出他们心中的小小不满。

宋柯面部表情一滞，一时语塞。

“怎么？你没有订生日蛋糕？！”小宝的小奶音开始有些冷。

“那你给妈妈买生日礼物了吗？”大宝快速扫了一眼，他们亲爱的爹地看上去两手空空。

“抱歉啊，爸爸一直在单位加班，都加糊涂了……爸爸给忘了……”

马茉莉心里微微一沉，宋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准确地说，是她感受到自己在宋柯心里的透明度越来越高了。

这么多年，她的生日哪一年不是宋柯精心准备的？变着花样给她制造一个又一个浪漫的回忆，那些生日礼物虽然算不上名贵，但却是颇具一番小心思的。

今年，宋柯就直接……忘掉了……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是生日大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总不能几厢置气，白白浪费了食物吧？再则，大宝小宝这么期待，总不能再扫他们的兴吧？细细思量一番，于是历来注重解决问题的马茉莉即刻调整好状态，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宋柯他工作忙，加班加到健忘，他一定不是故意无视我的生日……

“哎呀，吃饭啦，吃饭啦！大宝小宝，快去洗手，准备吃饭！”马茉莉张罗着，一把接过宋柯手上的公文包，“赶紧洗手吃饭吧。”

一场原本可能有鲜花有红酒有蛋糕有礼物的晚餐，就这么在俩宝的哀怨不爽、宋柯的心不在焉和马茉莉的若有所思中进行完毕。

马茉莉淡淡扫了一眼宋柯，对上那略带闪躲的眼神，往昔生日晚餐种种琳琅欢乐的景象如浮光掠影，如清风越过山丘。一瞬间，马茉莉想起了最近总在一些自媒体上看到的一个新词，叫“消费降级”。更精确来说，这都称不上“消费降级”，这叫“消费嘎了”吧？马茉莉如此自嘲一番，心里倒是卸去了些许说失落。

收拾完下楼倒垃圾，遇上邻居王姐——一个热心的大姐，小区里鼎鼎大名的“消息树”，相当于小区消息集散中心顶端核心人员，要是放到村口，这绝对是让大姑娘小媳妇憨小伙儿闻风丧胆一挥众应的狠角色。马茉莉照常打了个招呼，准备返身，谁成想王姐对她开始挤眉弄眼，那一脸电光火石般的销魂抽搐，像极了电视剧《乡村爱情》里面的亚洲舞王尼古拉斯·赵四。

“王姐，您眼睛不舒服吗？”马茉莉关切地问。

暗示不成，干脆明示。王姐压下心中的气馁，一个大跨步闪到马茉莉身边，抚着她的胳膊，满怀八卦猎奇一出口就转为春风化雨：“茉莉啊，最近还好吧？你家小宋没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