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浣城,东部海滨。
肉眼所见的是蓝色围墙圈起来的偌大场地,其中亭台楼宇冒出尖来,假山镜湖星罗棋布,这就是雨部大名鼎鼎的储园驻地,里面不仅陈设了校场、马术训练场、演武场还有书院公学,是整个雨部年轻子弟梦寐之地,考入其中犹如一步登天,若是被赐下玉牌便就有了生杀予夺、直达天听的特权,不仅没有人敢轻易开罪,就是跺上一脚也能使临浣城抖上三抖。
据说储园制度是二当家洛星上创建,当初他们以海盗匪帮的身份占据临浣商港,为了安抚人心站住脚跟,消除城中本土商帮势力的不满和戒惧,洛星上便开设恩科,特许贵胄子弟入园历练,许以诸多特权礼遇,以备将来担任要职,为雨部出镇地方,由此海盗帮与城中大族结成了利益联盟,共同在雨部的旗帜下效力。
神历227年夏,在雨部治下发生的旱灾造成流民肆虐,饿殍遍野的景象,前任荒政司司长因为赈灾不力,造成民变,被雨部大当家腰斩于闹市之中。
一时间,荒政司司长的官职成了烫手的山芋,很自然的被储园子弟排除在角逐的对象之外,也有一些储园子弟打算上书大当家接任下来,倘若差事办得好,被赏赐个储园玉牌自然不在话下,届时一跃成为储园俊杰之一,那才是风光无两。
然而,当他们从族中长辈那里听到了些许内幕,也不得不打消了这番筹谋。
熟悉雨部内情的贵胄大族深知,如今雨部财资不足,粮食奇缺,这荒政司掌管钱粮调度,所涉利益庞杂,关联甚多,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变戏法的来了,也得露个怯,想着法子跑路。
大庆河截流和旱灾造成的饥荒危机继续蔓延,很多流民聚众成匪,沿途劫掠官道商队,以致于临浣商港贸易萎缩,关税收入大幅下滑,很多神女岛的商团只能舍近求远,转而从杜部的主城离厦城和梅部的主城远景城出海,长此以往,临浣城毗邻元大陆的地利优势将会荡然无存,雨部依靠储园制度和长老会维系的脆弱联盟,也会因为内外困境而变得岌岌可危。
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新任荒政司司长的人选却迟迟定不下来,直到寻拓接了储园玉牌。
此时,储园琢玉楼第九层的长风亭中,四周海风阵阵,帷幔飘飘,显露出亭中随意或坐或站着十位年轻男女的身影,他们几乎个个面色白净,丝衣华服,走动谈话间也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惬意,亭中的气氛也有些沉闷,雨部如今面临建部以来重大的危机,他们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正是犹如万钧重担扛在肩头。
洛伊抱着藕臂斜靠石柱之旁,眼睛望着蔚蓝的天幕,在那里有一只发出高亢鸣叫的海鹰正在展翅盘旋,她收回视线环视着亭中诸人,“既然三位当家尚无出兵惩戒梅部的打算,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妄议了......相比于梅部的挑衅,我更担心寻拓能否胜任荒政司司长的要职。”
她美眸中的媚意早已敛去,反而露出了一丝疑惑,“我原本以为会给他个平农令这样安抚流民的小差事,不曾想大当家竟然让他执掌荒政司,署理灾荒政务,这未免有些太出人意料了。”
“这有啥子?”赵青林咧嘴干笑,“九弟既然接了储园玉牌,就得负担起这样的重责,要不然还能再养一个老八那样只知道吃喝快活的闲人?!”
洛光羽闻言把折扇一收,重重的砸在手心上,“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闲人吗?”
赵青林嘿嘿笑道:“二哥不要多心,你毕竟残疾了嘛,出行都不方便,兄弟们也能理解......再说要论学问和诗词歌赋的造诣谁能与你相比,每年储园会考文试的卷子都由你来出题,哪次不是难倒了一大堆?”
洛光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我倒是觉得,我们九人当中最适合署理荒政司的就是寻拓了,现在雨部是钱粮吃紧,这荒政司是干什么的?是要从有余粮的人手中筹粮,从有钱人的手里扣钱,这得罪人的活计,只有九弟这种外来人才能玩得转,他在此处没有根基,自然不会受到人情掣肘,做起事来要爽利许多......倘若他受到某些势力的反扑,也只能向我们寻求庇护,我们护得住就护,护不住就踢出去当个挡箭牌,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咦,敢情大当家是把九弟当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