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呵呵一笑,“我当然认的全了。”
“那你肯定认不出我了。”
“为啥。”
“因为我家很早就出去了,我也是顺道路过此地,才回来看看了。”李云舟说的时候还变换了口音,将武和县朱公子的口音模拟了出来。
“哦哦,武和那边的啊。”
“老倌你这都听出来了,好耳力。”
“小娃儿是回来祭祖?”
“哪有什么祖要祭啊,早几年走的时候,地儿都没了,坟都没来得及迁,也就是路过顺道过来走一走。”
“哎~,你们哪个村的。”
“刘家村那边的。”
“走了好,走了好。”
“那边是咋了。”
李云舟一边点了炒果,一边喝茶问道。
“尤家知道么?”
“知道,那家子人多啊。”
“现在了不得了。”
“了不得?他们家大地主嘛,难道是出状元了哦。”
“是状元就好了,我们还沾点光。现在本事大,走路都带风了,前几天还做了大本事。”
正还要说点什么,茶老倌的老婆子就叫他过去,像是要交代什么事情去了。
李云舟坐在窗子边,看着乡集贯穿中间,立着一个牌坊,雕刻的很是精美,周边还刻有道德文章什么的,牌匾写的也是激励人读书字,是以才夸张的说考了状元。
但现在这牌坊边上,拴住的就是几匹劣马,甚至还有两只驴子。
远远的,也能听到那卖酒的菜馆中,好几个人正在开怀畅饮,肆意大笑,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物,可惜这不是武侠世界。
老倌儿端上炒果,李云舟又聊了刘家村,说自己老小就离家,现在对那边也不太熟悉了。
老倌儿说起来,这些年天灾不断,大家都活不下去,很多人都卖地到外地求生去了。现在能过的好,基本就是对面正在酒馆里面吃肉喝酒玩女人的地主们。
所以这乡集也是越来越萧条,他们家娃儿都到外地去做工去了,老两口要不是腿脚不方便,也想走了。
李云舟很奇怪,其他地方也不见得好啊,隔壁平州还到叛乱呢,不也是饿的受不了就燃起来了么。
老倌儿笑道果然不知道情况,这东山乡为何叫东山乡,就是因为前面有大东山啊,山多地少,收成不好自然是养不活这么多人了。
那以前咋个就能养活那么多人?
因为以前还有小罗沟、幺儿河等地方修了水沟能引水浇灌,现在河都是地主的了,水沟也老旧坏了,天一干旱大家都遭不住了。
李云舟这一下明白了,其实就是地方土地资源有限又高度集中,而地主对水利工程、耕种技术等又不是那么重视,甚至是刻意破坏,这样就能让更多人破产,自己做大做强。
这倒是有点像李云舟那个时代,资金加技术,就能打击众多消灭的小资产所有者和经营者,远的是抢菜篮子,近的是无人出租车,都是如此,还能垄断来的。
中午在茶老倌这儿躲了会儿太阳,下午问清楚怎么走,李云舟就去刘家村边上走了一圈,远远看到那上坡上被烧掉的房子,以及远处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还有路边那些窃窃私语又警惕的看着李云舟的人。
远远的,他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尤家又抢了谁家的媳妇打断了男人的腿,又低价买了谁家的地,又是谁家交不起租子把媳妇送进去了真不要脸,又是什么乡长告示何家把地抵给了人家尤家,还不起债又抵赖,打了尤家才被优家打回去。
李云舟脚步不停,沿着山路往下一个镇子过去。
夜幕之下,偶有油灯自草屋中亮起,也让人觉得是孤村几犬吠,残月一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