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点了点头,另外两人这才露出恍然神色,但看向李昭的目光却愈发不同。现在李昭复盘整件事时脉络看似清楚直白,可若是从头设计这么多事却着实让她们觉得觉得纷繁复杂、千头万绪。
两人在心中唏嘘了片刻,李雪琪忽又好奇问道:“可是阿兄,你又是何时说动了那王兵曹?他为何愿意为你做那么许多事?”
李昭神秘的笑了笑,把玩着粗瓷碗道:“我并未说服过王兵曹,事实上昨日在赵宅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怎么会!?”赵芸茹两人同声惊呼着,她们从李宝、耿护院口中得到的消息分明是李昭靠着王兵曹最终压服了赵行本,那两人怎么可能是昨日才在赵宅刚刚认识?
李昭说了半天有些口渴,喝了点水见两人仍然惊愕不已,方才摊了摊手继续道:“王兵曹可是琅琊王氏,高门贵子,从八品下的官员,某这一身皂衣凭什么去说动人家?”
“那你……”
“某只不过说动了他手下的一位吏员罢了,理由也简单,一吊白钱外加事成后赵家会给出的打点分润。”
赵芸茹两人再次沉默,心中各自品味着所谓的“一吊白钱”。赵芸茹顿了顿,犹豫片刻却还是开口对李昭道:“大郎,这件事你虽已解决,可赵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赵行本是赵家偏房不佳,可毕竟代表了赵家脸面。若是那王兵曹与你同谋尚且两说,可总会有人识破这狐假虎威的。可千万莫觉得自己已经算无遗策。”
李昭点点头,连忙道:“姨娘教训的是,某又不是诸葛亮,怎敢称算无遗策?”
“诸葛亮?”李雪琪歪了歪脑袋,她自是知道这位武侯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故事,可他何时变得“算无遗策”了?
李昭见了李雪琪的表情,立刻醒起这时还没有《三国演义》,这位孔明先生还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智妖”,而自己言辞上又漏了些破绽,赶忙含糊过去,继续道:“而且,姨娘说的事某也有考量。姨娘、大姐,征辽东大战在即,涿郡便是前线,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再加上刚刚说的赵家风险,某建议还是尽快离开返回洛阳为妙。手头剩下的货物该清还是要清,某想没了赵行本从中作梗,价钱应该会公道不少。而某等手里的铜钱也不要留,这两天在城中找人,能兑银就兑银,兑不了银就兑金,不然这十万肉好太重了,咱们运回洛阳不知要等到何时。”
赵芸茹闻言点头道:“大郎所言极是,金银贵重,不占运力,即便全部运回洛阳也亏不了。这件事不必等货物出清,可同时去办。没有哪一家店铺有那么多存银、存金,我等势必要分别兑换的。”说完了这些,赵芸茹再看向李昭的表情已柔和了许多。
她笑了笑道:“大郎这次居功至伟,这些时日里家中上下俱已担惊受怕了太久,晚间我做主,买下这客栈库存的酒水,除了要看守铜钱的护卫外,大郎和其他雇员尽可一醉。”
听了这话李昭双眸不禁一亮,他倒不是嗜酒之人,只是来到大隋后一直有个想法没能验证——再喝到断片的话,自己能不能再穿回去?不论是更加发达的科技、更加安全的生存环境、还是更加明朗的前途、更加亲近以及更加思念的人,二十一世纪都远比这七世纪要有吸引力的多!当然,自己得控制好量,酒喝的太多真有生命危险。
于是乎李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笑容,作揖行礼道:“如此多谢姨娘。”说罢,他稍作停顿准备起身。
李雪琪好奇问道:“阿兄还要外出?”
李昭点头道:“是的,还要去郡衙见见太守。他还欠某一道旌表门闾的行文呢。”
李雪琪复又歪了歪头,语气柔和道:“阿兄莫抱太大期望,这所谓‘义夫节妇’可不是捐些钱财就一定能得的。尤其是东都洛阳,官吏审查定然更为严苛。”
李昭哈哈一笑道:“大姐想多了,某本就没指望这能够旌表门闾,再说那东西太虚了。借着这次索要行文的机会与崔太守保持联系才是最重要的。”李雪琪听得似懂非懂。赵芸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见了李昭一脸微笑最终压了下去,保持了沉默。
虽说打定主意晚间要把自己灌到断片儿,可李昭也不敢确定是否一定能穿越回去。习惯了多做准备的他自然便打算继续铺开人脉。自己现在的身份往好了说是李家公子,往差了说便是商贾末业,在这个时代一身皂衣的“富二代”可绝不是什么好人物。科举从政自是别想了,便是想要与真正的文化人交往也得靠机缘和对方垂青。
李昭不喜欢这样,虽说他还没定下今后如何猥琐发育的详细计划,但先把人脉铺开是绝对没错的。
事实上,这位崔弘升太守并没有传言中他那位兄长那般难相处,许是他兄长过于强势的缘故,这位崔太守难得有些温和,至少在面对李昭这种商人子弟时也没有表现的如何盛气凌人。
当李昭晌午时分抵达太守府时,这位年过半百的太守正在院中练槊。
这是李昭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兵器,李昭目测那东西全长怕有近四米,长杆极韧。被那位身材魁梧的太守挥动起来破空声“呜呜”作响,极是骇人。
这位崔太守据说早年随其兄长一起参与过平定尉迟迥之乱,乃是凭军功获的封赏。虽然此时担任文职远离沙场,却是一身的勇武。
劈、盖、截、拦、撩……种种马槊技法几乎随心而动,不似李昭在后世看过的枪术表演总是以枪花和运转构建美感,这位的槊法似乎更加注重实战,技法虽多但所有杀招都藏在最为简单的“刺”里。虽然只是步下演练,但李昭相信被这粗大的槊刺上一下,一般的铠甲怕是都难以防御,同样得破个致命的窟窿。而看着这位崔太守舞槊的场景,李昭竟觉得自己左手有些发痒,心中总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躁动。
李昭品味着这种躁动同时开始思索回忆,这才醒起李宝曾经提过他原身也算是自幼习武,好像擅长使刀?明天可以去找耿护院聊聊看,该重新练习起来。乱世将临,对于李昭这等身世的人来说,武艺可是最重要的技能,没有之一。
过了小半晌,破空声渐渐停了下来,管家赶忙带着擦汗用的“手巾”迎了上前,顺势接过了太守的马槊。
崔弘升瞥了李昭一眼,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对他道:“事情的始末我已听兵曹说起了,哼,那赵姓商人居然将两匹上好的战马养死了,还企图蒙混过去。若非你替他求情,他免不了一场牢狱的。”
李昭赶忙行了个长揖,半躬着身子道:“也是太守仁慈,那赵行本与某家也算故交,本以为是个办事牢靠的,却不想此次却枉费了家中一番报国之心。但好在其迷途知返,主动捐献了家中钱财以赔偿朝廷,李家虽是一心报国但也不愿因此事对赵家过于苛责。故而……”
崔弘升摆了摆手,将手巾扔给了管家,自顾自披上了外衫向书房走去。李昭止住话头,很乖巧的跟在后面。进了书房,崔弘升大马金刀寻了条胡凳坐下对管家问道:“那赵家的宅院是在哪里?”
“崇德里正北,四进院,院中还有一处马厩,是五年前赵家重修的……”管家很详细的向崔弘升做着汇报。
李昭则听得嘴角一抽,心中默默为赵行本默哀一番,同时腹诽着隋朝官员的心黑手狠。
果然,崔弘升点头道:“不错,叔德公一家都喜驰猎,他那二郎别看年岁小,射术却不差。嗯,有现成的马厩能省下不少功夫。去和兵曹、县衙都打个招呼,让那个赵什么本把宅子腾出来,这事就算结了。嗯,给他退个十吊钱,他还得谢谢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