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被撕裂数次的破布终于彻底滞留在了树上,寒意愈发深中,久积的湿气与脚底踩去许多土石的疼痛终于在此刻一同爆发,我于是倒在地上,再不能挪动分毫。
脚上感到一阵束缚,我略一挣扎,却感到分外轻便,这轻便并未能留住多久,少时候,我又一次倒在地上,却看见一条由根茎构成的地面在眼前逐渐蔓延。
真是……太厉害了,撑起身子,走在那条路上,我感到格外轻便,好似只要跟着它,便可以寻来正确的道路。
树木逐渐褪去,空旷的荒野在眼前蔓延,马群在平野上风驰,远处一道垂直的烟雾,表示着村庄的位置,我奔去,跑赢那马,很快便到了村前……
“诸位,死守这里,不能有分毫懈怠!”
“明白!”
“凡是靠近者,不论何人,皆可以先斩后奏!”
“明白!”
“捉拿木灾者,可封侯五品,财帛万千!”
“明白”
“好了,去吧”。
村里一片紫红,满地都是些碎肉样的东西,村长跪在家门之前,一根长枪贯穿了他的躯体。
火焰烧毁了些许房屋,尚且可以看到漆黑的框架,零星橘黄的火点在其中蔓延,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
果然,他们果然死了,只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现在该去复仇吧,可是复仇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回来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我还可能因此死去。
若是他们还能回来,该多好啊。
草地下,无数草根生长着,凝为人形,一张脸画似的被刻于其上,粗看去,好似是大牛的模样。
大牛是我的一个朋友,比我大些,如今的他,眼眶中一片黑暗,像是一副人偶模样。
草地上紧接着又生长成几个人形,粗看去,都是村里同伴,如今却只失魂的站在那。
“杜娃儿……诶,这是什么?”
魂又一次不知从何处出现了,她轻轻碰了碰那些草偶,它们也动了动,以示回应。
等等,它们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厉害呀,我看看,话说……这里怎么了?”
“你先不用说,我应该明白了”。
“也就是说,你急着过来是因为这个?”
我点点头,以示回应。
“所以你想复仇吗,我可以帮你”。
复仇……我真的不想吗?
想想看,若是能将那些残暴的官兵一一杀死,那该是多好是一种体会啊,他们只是为了一个预言,便屠尽了整个村庄,我真的无所谓吗?
若是能割开他们的喉咙,让鲜血喷涌满地,让他们也体会到死亡的恐惧,那该……多好啊。
不知何时,魂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我能分明感受到身体的轻盈,那么现在,便是复仇的时候,为了我们曾经失去的复仇,为了今日他们所做的一切。
我们腾空而起,拧下一人的脑袋,草偶们跟随者我们的脚步,开启了他们的复仇,就是这样,都去吧,让他们体验到我们曾经的痛苦。
草偶越来越多,很快,一片黄绿色的潮流便淹没了整个村庄,敌人们在根系中不断颤抖,不多久,他们身上长满青草,在痛苦中彻底逝去。
却又看那人群之中,一把长刀在其中来回翻动,无数草偶被砍下头颅,飞出的脑袋落在远处。
我们俯冲而下,他将长刀一横,侧着身子劈开来,我们落在地上,他一劈,我们便一掌打在他的刀背之上,又一勾,在他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他一脚踹来,我们来不及躲,被击倒在地,他将长刀高举起,正欲劈下,我们在地上一滚,再接着猛的扑去。
他使长刀一拦,将我们挡在木柄之前,再一震使我们退开几步,他一跳,眼看着一刀劈来。
却见一柄尖枪贯穿了他的胸膛,猛一划拉,鲜血自空中洒下,村长一掌将枪柄按于地面,就此将他串在半空中。
村长的身上,那些腐烂的地方已经被无数木根填补,却看他活动两下身子,放下长枪,眼里几分茫然。
“你是……耕云?”
“差不多吧”。
他眼里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担忧。
“到底还是来了吗?”
“你大哥和卜老一块到城里去了,你要寻他们,便去吧”。
说完,他沿着进城的老路,离开了。
卜老是那先生,常自号曰:“卜难言”,是个哑巴,手下的徒弟应该是没逃出来,或许就是这些草偶中的一员。
无论如何,我仍是应当表示自己的感谢罢。
“多谢”。
我们还有我们的事端,完成后去看看也无妨。
但现在,我们的复仇还差一步。
那便是祖灵,与他的整个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