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沿城的天气不怎么好,连续灰蒙蒙的阴沉了好几天,程子争还以为今天会下雨,没想到竟然放晴了。
他今天要带闻柏声去祭拜外婆。
墓园周围的风景不错,远处有山有水。
程子争把一束白玫瑰放到石碑前。
他伸手摸了摸墓碑上面的字,碰了一手落灰。
从前教他写字、送他上学、温柔叫他小乖的人变成了矮矮的黑色墓碑,再也回不来了。
程子争红了眼睛,轻声道:“外婆,我来看你了。”
“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枣泥卷和威化饼干。”他把东西拿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条抹布。
闻柏声把抹布拿走了,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我来擦吧,你跟外婆说一会话。”
程子争迟疑了片刻,点头说了一声好。
盯着墓碑上的字沉默好久,他轻声道:“外婆,不知道你在天上看到了没有,我把沈秀珠送进去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个老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过阵子就要开庭了,律师说她估计要判十年以上。”
想到王心兰去世前一直念叨着沈秀珠的小名,程子争低声道:“对不起,希望……希望你不会怪我。”
一旁擦拭着墓碑的闻柏声突然开口道:“外婆不会怪你的。”
他认真地看着程子争,“外婆一定觉得小乖做得对。”
程子争翕动嘴唇,颤了颤眼睫,“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他敛下情绪,看着面前的墓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慈祥又温柔的老太太,认真地介绍道: “外婆,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叫闻柏声。”
“你以前见过他,他就是高一下学期家长会那个带你上去的男生,那时候你还跟我夸他了,说他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我们七年前就在一起了。”
程子争忍不住看向闻柏声,“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的感情很好。”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蛋挞胖了很多,都快十七斤了,前几天去检查医生说它该减肥了。”
程子争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外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明明来的路上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到了这里,话到嘴边全变成了“我很好”。
外婆,我很好,你在那边不用担心我。
闻柏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用纸巾帮他擦掉流下来的眼泪。
临走前,两人牵着手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闻柏声看着眼前的墓碑,认真且郑重道:“外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乖的。”
我用生命向你起誓,我会一辈子爱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从墓园下去有一段很长的台阶,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一半的时候,程子争突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风轻轻地吹起了他的头发,十二月的风一点都不冷,甚至还带着些许温柔,很像小时候外婆抚摸他的额头。
他仿佛听到了从前外婆送他去上学的时候常说的那句话。
去吧,小乖。
闻柏声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程子争摇了摇头,眼睛又红了。
他把头转了回来,牵紧闻柏声的手,“我们走吧。”
*
从台阶下来,他们要步行前往停车场。
墓地的停车场是露天的,走到一半,闻柏声突然停了下来,驻足看着远处的一棵树。
“看什么?”程子争狐疑地看了过去。
闻柏声把头转了过去,一脸认真道:“乖乖,我看到那边有一根很直的棍子,你要捡么?”
程子争:“……”
昨天闻柏声发现了那根他珍藏多年的树枝,为了不让闻柏声得意忘形,他面无表情地撒了一个谎。
“闻柏声你能不能别那么自恋,这根本就不是当年你给我的那根。”
“我说不是就不是,这只是一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棍子,我觉得好看就捡回来了。”
没想到现在回旋镖正中心口。
闻柏声满脸单纯,“你昨天不是说只要有好看的棍子都会捡回家吗?”
程子争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语气凶狠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
闻柏声笑了,眼睛里面丝毫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种恃宠行凶的味道,“你不会的。”
“老婆你舍不得丢下我。”他一字一句道。
程子争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谁说我舍不得了?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他以为自己是凶狠冷酷大老虎,但在闻柏声的眼里,他只是一只炸了毛的傲娇小猫。
闻柏声的眉眼间透着自信,“因为你很喜欢我。”
程子争急了,心里瞬间燃起了胜负欲,像那种一定要吵赢对方的小学生一样,“谁、谁说我很喜欢你了?你怎么从小到大都那么自恋。”
什么“很”啊?他只有一点点喜欢闻柏声而已。
闻柏声慢条斯理道:“你刚才当着外婆的面说的。”
“而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程子争,似笑非笑道:“你还把我送给你的树枝珍藏了很多年。”
闻柏声都快要高兴死了。
原来他的乖乖从那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
“你!”程子争呼吸急促了起来,“我都说了,那是我自己捡的,不是你给的棍子。”
见闻柏声还想说话,他连忙打断道:“你给我闭嘴!你……你烦死了,你不许跟我说话。”
说完,他丢下闻柏声跑了。
*
三分钟后,程子争气鼓鼓地走到停车场,闻柏声紧随其后。
程子争按开了车锁,但没有打开车门。
“老婆。”闻柏声掀起眼皮偷看了他一眼,悄悄挨近了一些。
程子争没什么反应。
闻柏声的眸子里泛起了笑意,他伸出手指贴了贴程子争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蹭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