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
中控大厅的一个角落里,赵怀安半躺在一张普普通通的办公椅上。
听到前线传回的报告后,他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双手掩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晚,中控大厅顶上的灯光真实格外明亮,想要闭目养神一会儿,头顶上刺眼的白色灯光明晃晃的,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没能放松一丝一毫。
身边,一个通讯员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
他迅速向赵怀安汇报:“赵部长,领土安全局已经带着火箭弹发射车出发了。从驻扎地到浩海市现在发生事件的跨海大桥上,预计大约还需要三个小时。”
赵怀安缓缓放下了盖在脸上的两只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个小时,对于前线的战局来说,是一段漫长而又煎熬的时间。每一分钟的流逝,都意味着更多的牺牲和损失。
他站起身,走到指挥所的地图前,凝视着那个代表着浩海市的标记。
地图上的路线已经被他反复审视过无数次,每一条可能的行进路径,每一座桥梁,每一条隧道,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赵怀安知道,尽管时间紧迫,但他们必须保持冷静和有序。他转身对通讯员说:“通知所有单位,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同时,告诉领土安全局,务必注意安全,这是历史级别的最高等级灾难,不能让任何一个战士白白牺牲。”
赵怀安听着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稳而有力。尽管心中充满了忧虑,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作为指挥者,他必须稳住军心,成为所有人的依靠。
通讯员点了点头,迅速传达命令去了。
看着前方无数工位上忙碌的年轻人们,赵怀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再次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他失神的目光穿透了这些繁忙的表象,凝视着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过往。
龙级觉醒者,世俗常规意义上最高战力。
曾经浩海市总部也是拥有一段繁盛时期的,现在的他却突然发现目前浩海市高级战力的匮乏。
最近一段时期,一直都处于关键时刻,每一位龙级觉醒者都肩负着各自的重任,无法抽身。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那是他年轻时,世界联邦第114期培训的日子。
在弗朗姆海域,海面上钢铁丛林般的舰队,超乎想象的宏伟建筑,那是他自己觉醒的地方,也是现在一个隶属于浩海市的极具潜力的后辈,当前所参与培训的地点。
还有北上寻找的一人,消息寥寥,生死茫茫。
那是他共事多年的挚友,也是一位强大的觉醒者,为了追踪一条线索而远行,现在已经失联,销声匿迹于远方。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至今未归。
深埋在地下,浩海市某一个收容所,一个不可名的收容物所在之地,压制其的两个龙级觉醒者。
他们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宁,选择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默默守护,忍受着侵蚀与污染,与那些黑暗诡谲的存在默默抗衡着。
还有,市郊的一所公墓里,赵怀安自己亲手埋葬的几个人——那是几年前浩海市的一场大战。
流窜到浩海市的一个超级杀手,疑似是拥有化为人形能力的高阶恶魔。除了狡猾残忍的作风外,且具有高智商犯罪的风格,据传其是犯下北海大案的魔头。那些年轻勇敢的战士,为了保护这座城市,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赵怀安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唏嘘不已。
还有一些外部原因。
近些年来,很多好苗子都脱离了总部。随着私人财团对世界和平之下深埋的黑暗了解加深,无数人开始拉拢,控制觉醒者组织。他们提供的资源和条件,往往比总部更为优厚。
暗流涌动,越来越多的觉醒者也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
对比加入联邦背书的组织,还是加入私人组织,成为了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选择。一旦加入私人组织,生活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很多事情赵怀安都不愿多想,选择靠工作来麻痹自己。他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想到这些,他怕自己想的太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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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杨修睁开眼睛。
又到了这个神秘的地方。等了片刻后,他的眼睛再次适应了这里。
他遥遥眺望高台,发现其一阶一阶,伏尸数量堪称是指数般的变化趋势,从无穷无尽,到最后天顶洒下的白光照耀之处,只剩下个位数的躯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片漆黑的,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就像是一个天地为底,流转不休的沙漏。
杨修向着月光落下的,最后可能获得信息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一个与人类样貌极为相似,传说中精灵样貌的躯体。
其面容苍白伤感,已经凝结上了一层冰霜。其上还透露着一丝坚毅的表情,栩栩如生。
其身着镶金嵌玉的墨绿皮甲,手中紧紧握着一张一人高的金色长弓,其上花纹繁复,不时闪过金色光芒,流光溢彩,在这黑暗冰封之地成千上万年竟仍有魔力流转。
杨修再望,发现早已死去的精灵身边的一大片阴影,其实是另一个早已死去的躯体。
这个躯体有如传说中的泰坦般遮天蔽日。
方才他看到第一具尸体后直接将其误认为了高台的一部分,现在看来,遥遥相望高台一级一级看起来宛如台阶,实际上每一阶都宽阔无比,是为一层。
杨修联想到曾经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个视频,矿场里,在巨型的采石车和山石衬托下,经常见到的高大的挖掘机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层普普通通的台阶上,忙碌的玩具。
黑暗中,杨修依稀又辨认出几具躯体,无一不是有如泰坦般高大,他看见手持岩浆巨剑,背生双翼的恶魔;
他看见巨大的金色圣剑插在皲裂的白金盾牌之上,盖在了一个六翼银甲的天使身上;
他看见几近冲上最高层的一大坨身躯,其上一个巨大阴冷的蛇头冰冷无情,死不瞑目。
它的身边还有七八根巨大粗壮的颈项,每一根都裂口如啮,翻卷差互,似乎有八头已被斩去,散落四方;
他看见无数尖牙利爪,身躯虬结,狰狞恐怖宛若海怪魔神妖邪的身影伏尸高台,不寒而栗...
最后,他望向最高处,那里被一片灰暗笼罩,却仍旧感觉看不清,只能依稀看来是一个座椅,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盘踞其上,不知其何。
他遥遥望着尸山血海之上的王座上那个黑暗的影子,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还想再看,看清楚。
可是一阵冰冷的倦意袭来,他无奈地再次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开始下坠。
在一片黑暗中下坠,下坠。
杨修不知道自己已下沉了多久,在黑暗中不知过了过久,就像是过了百年一般,终于有了动静。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除了一片死寂与黑暗外,杨修终于听到了一个此前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声音。
杀了它。
杨修睁开眼,耳边一个钟鸣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轻描淡写,穿越千年万年时空而来,有如帝王一般。
杨修的眼睛染上了一片血色,猩红透亮,除此以外仍旧不休,其中还隐约荡漾着一丝明亮的金黄。
他看见眼前是惨烈而混乱的地狱一般的场景。
城市的跨海大桥上,到处是缭绕的火焰与焦黑的残垣断壁,被引燃的汽车发出嘈杂的叫声与刺鼻的橡胶燃烧味。
一个人就在杨修不远处一辆汽车上软趴趴地躺着,脊椎向后弯曲着超大的角度,双眼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远方还有一群人在做最后的尝试。
那几个人类的身影在体型巨大的火焰恶魔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又一个上下盘旋的身影看起来灵活的同时亦不失凌厉,可是杨修却也能看出来,Ta们就像是黑暗中飞蛾扑火一般,一个接一个都已经无计可施,现在的每一次周旋,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杨修看见不远处似乎是一个人摊在一辆货车货厢的侧面的痕迹,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称为人类的证明,只用血液留下了一个猩红的大字形,周围散落着无数血肉。
死了不少人呢。
余光中,杨修看见不远处一点淡淡的银光一闪,他仔细看,发现不远处一把银刀插在地上。
原本盘着的刀柄已经被火焰灼烧的一片漆黑,只有刀身依旧如银炼一般纤尘不染。
杨修睁着深沉而空洞的双眼面向银刀的方向,伸出手掌。
不远处立在地上的银刀忽然开始颤抖,就像是风中身不由己的树苗一般开始摇晃,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银刀已经飞在半空中。下一秒,它就已落在了脸庞苍白英俊的年轻人手中。
这一次,这柄长刀格外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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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希望了,呜呜。
高高的桥塔上,安维锦流着泪,缩着身子趴着。
他的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钢铁上,生怕下面一栋楼一样高的火焰恶魔看见他,浑身战栗着。即使是晚间呼啸的湿冷海风中,也挡不住火焰灼热的气息,他仿佛闻到了沥青烧焦与水气化混合的味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存在?
前面都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挑衅吗?
这其间的实力差距,让战死的人类变成了摸老虎屁股的存在。
把头缩在双臂形成的港湾里,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海风声,其中还夹杂的那些怒吼与轰鸣声,安维锦五体投地的身子缩的更紧了一点。
安维锦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奇怪的东西,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又加紧蜷缩了下自己的身体,直到再也不能够更加紧凑。
他似乎忘了,在猎猎的风中,他所在的地方其实没有任何人有余力注意的到,无论发出么动静都不会得到丝毫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