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琢磨着这话说到这份上了是不是应该落两滴眼泪,再道一切非我所愿,奴家心中只有你一人。其实她心里很想说那些都不重要,你跟我走咱俩赶紧私奔才是正事。
“是二弟吗?”见少女蹙眉不语,卫天夙轻轻问道,四个字说的如鲠在喉,十分艰难。
“是。”白染点点头,想着还是应该先培养培养感情,再缓缓的拉他入伙,毕竟在这凡尘俗世里,私奔还是个极悖逆的大事儿。
“二弟他……二弟也好,毕竟你们是表兄妹,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日后若是他能继承大统,你便是一国之母。”少年眉眼低落,沉声喃喃道。
似曾相识的人,似曾相识的话,白染突然一阵恍惚,那时,他也是这般劝慰自己和六殿下的,只是如今她看得出卫天夙心里有王灵素,说这话实是言不由心,可他呢,他心里可有白染,说那话时,是真心觉着她与六殿下很好么?白染有些难过,也有些气恼。
“我不稀罕。什么一国之母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我从来没在意过那些东西。”
少年猛地抬起头,双眸如星,望着倔强的少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既慌乱又期盼。
“天夙哥哥,人生在世不过须臾数十年,灵素不愿披枷带锁,只求个一心人,只求一片清净。”白染忖度着,深情的看着少年清瘦的脸,说到一心人,还十分配合的落下一滴清泪,泪珠滚落下女孩儿白瓷般的脸蛋,啪的一声砸在了卫天夙的心坎上。
少年眼中顿时浮现浓浓疼惜和深情,白染心中微叹,若是她的七殿也这般好骗就好了,于情爱一事,的确是凡人更易情动心动相知相许,几十载岁月便可演化出万千感人至深的情爱故事,而神仙们,大多一颗心九成九都扑在了修行上,一段姻缘还不如一件趁手的宝器一部修行的经书珍贵。不知那位人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白染突然觉得这轮回尊令十分正确有必要。
因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白染匆匆结束了二人的第一次会面,现下掌握了他的所在,跑路大计也不急在一时。
卫天夙心里是有她的,这便是成功了一半。白染数了数这些年自己的私房钱,又拿出一部分陆陆续续使人买了好些补品吃食,卫天夙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日日吃斋念佛不免生的十分清瘦,这对日后跑路很是不利,于是十三岁的这年里,白染大包小裹连哄带劝的把卫天夙生生养胖了一整圈,个子高了,身体壮了,纯洁的小感情也从稚嫩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白染掂量着私奔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日午后,白染支开了侍女,再次来到龙清寺后山小院儿。
“天夙哥哥抄了这许多年的佛经,可真的信佛么?”
“若世有真佛,他当知我母是含冤而死,若世有真神,又怎叫好人送了命?”少年望着远处的山影,语气淡漠,这样冷淡的神情白染看的有些恍惚。
“真神只有一位,其他都是虚幻。”白染摇摇头,也不免感叹道。谁说俗世荒唐,天家龙族父子算计到这步境地,若是说与尘世人听,不也是十分可笑么?三界之中,真仙遍地,上神过百,可这些神仙却不是世人所祈求跪拜的那般,师父他老人家看的通透,什么神、人、魔,不过是一种称谓,都是苦海中争渡的一粒微尘罢了。
可自己如何能告诉他事实真相,即便他信了,又何必叫他陷进更深的绝望里呢?到底是血肉之躯,亲母亲妹那般惨死,又怎能不留下裂痕阴影,如今只希望他放下执念和仇恨,若不能一心向道,那么就平心静气的过完这一生。
“显州,若得自由,我想带你去显州,那里风景如画,山川秀美,气候也温和。少时,父亲和母亲常带我和妹妹去踏青,我们一家人游山玩水,是我曾经最快乐的日子。”少年轻轻揽着少女,叫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如一汪暖水流进白染心里。
真是一模一样好看的笑容啊,不知从何时起,白染最是难以抵抗这样温柔如水的笑容,是七殿下面冷心软,偶尔在她焦急犯傻时露出的点点温情,又或者是齐玉的无尘,在每一个寒冷噬骨的深夜哄她入眠时极耐心极温柔的神态。有那么一霎那间,白染想,能这样与他相守一生也很好,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夫妇相随,恩爱一生,若他不是天界上神七殿下,自己也只是凡间民女王灵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