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郡啊……连我都不知你为何会作此想法?”
“瞧一眼他的模样……”
“是……”
“倒也不是……”
“好像……哎,我真搞不懂啊……”
她轻哂,摇了摇头,身后高高竖起的长发随动作微微晃动。窗外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跳进窗台,又被三千青丝细细筛过,在地榻上投下破碎浮动的光影,摇忽不定,如同青丝主人的心绪一般起起伏伏。
宫倾郡懒懒地倚在窗台边,一手勾着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壶,一手稳稳地拖着精致的酒盏,双眸微微眯起,漫无目的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纤长笔直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杯壁……思绪慢慢地就飘远了……
被日光刺得恍惚,双目泛出生理性的泪水。在迷迷蒙蒙的晶莹水珠里,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染血的华服,滑顺的长发散落在地,被鲜血慢慢浸染、凝固……
尖叫、怒吼、细小的呜咽、兵荒马乱的脚步、兵甲碰撞、刀剑相交辉映……这么多这么多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像从前无数个日夜的梦境,又一次让她乱了呼吸,不得不用力吸入空气来避免自己窒息而死。
可是,如果……如果没有那场宫变,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如果父王母妃没有死……所有的如果之后……她和弟弟应该也可以同平常百姓一般,父母双全、普通安稳地活着吧?
可悲……她连在梦里,都未能梦见过这些,又何谈如果?
“哈……”宫倾郡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似乎这样就能骗过眼里的泪。
酒壶被拿起来晃了晃……又快空了……
“小……”她刚要出声唤人,没想到房外倒是有人先唤了自己……
楼里小厮气息有点不稳,像是怕她生气,说话时万分小心:“娘子,外头来了几位小娘子,说是想与您商量一下顶层厢房可否让与她们一间。那几位小娘子说会付双倍价钱给您。”
宫倾郡眉间一挑,即使房内只有她一人,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已然是勾了起来,无端将这一身清冷高贵的装扮染上绯色。
“哦?”她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仅仅这一声便让门外的小厮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有些怵怵的,“我可是给了钱的。你们倒是不与人说清楚?”
小厮一听这话心道要坏,马上解释道:“我们已与人解释过,只是这几位小娘子实在不依,非要我再上来问问。”
“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那几位小娘子都是惹不得的……”小厮语气里颇为无奈,小声嘀咕着,怎会想到里头的人乃常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这嘀咕倒是叫她一点不落的听了去。
有人这般不识趣?
不知是和都哪位大人家里的小姐……嗯……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回头殿上定要参一本……
“呵。”宫倾郡轻笑一声,声音清楚地传到房外。
她手里把玩着酒盏,修长的手指握着陶瓷盏转动不断,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倒叫她玩出高贵不羁的风范。
浑身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劲,她连声音都是懒懒的:“和她们说,让她们自再寻去处。”
“是是,我这就去。”小厮如获大赦般风风火火地下了楼,比起面对那几位让人头疼的小娘子,他倒是觉着房里那位更是气势凌人,吓得他刚才冷汗热汗一起出,背后都湿透了……
宫倾郡觑了一眼已经见底的酒壶……刚才忘了叫他再拿一壶酒上来……
不过不到一刻,那小厮便又复返了。
他似乎在门外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娘子,几位小姐想上来与您亲自商量。这个……我们也是没办法,几位都不是好开罪的人,您看……”
握着酒盏的手慢慢放到桌案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木桌,另一只手轻轻叩着空了的酒壶,发出“铛铛”的声响。
好一会儿,她似乎时玩够了,门外人才听到她的声音……
“是吗?”宫倾郡眉间一挑,嘴边笑意愈深,语气中都带上了玩味,“好,那便叫她们上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