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帝这一招捧杀,着实狠辣。
既在世人面前树立了一个疼爱女儿的好形象,又不留痕迹的铲除刘德妃与赵棽棽。
赵帝今日这番话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掌握主动权,将他拉入赵帝一党,与刘德妃一派为敌。
他没料到这点,今日失算了。
冷桓叹了口气,朝宫口外走去。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天气不同于昨日的阴冷,转而成了夏季的闷热。
屋里开窗会被雨点打湿,不开窗闷热得紧儿,冷清露只得站在窗边扇着扇子,这才凉快了些。
玉兰落樱在屋里整理过季的衣物,忙得不亦乐乎,却依旧井井有条。
“整理衣物不急这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先坐缓儿歇歇吧!”冷清露怕她们二人热着,劝道。
哪料一向爱拖延的落樱此刻却万分勤快。
但见落樱摇了摇头,爽朗道:“小姐教过我们,今日事今日毕,都快整完了,哪能半途而废呢?”
冷清露有些稀奇,道:“这是怎么了,今日竟这般勤快?怕不是被夺舍了?”
玉兰哈哈大笑,揶揄的解释道:“今日小姐午睡时柳嬷嬷来咱们院里视察了,当时我们几个都在忙,单单一个她还在院子里执勤。柳嬷嬷便夸她了,这不夸不要紧,一夸,她这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冷清露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您也是知道的。柳嬷嬷最是为人最是严格,能被她夸奖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落樱激动地在她面前手舞足蹈。
“定是柳嬷嬷一早就看重我了,觉得我此人实诚可靠,稳重大气,才将我安排在小姐身边的!”
望着满面红光的落樱,冷清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任凭她自说自话。
恰闻敲门声,冷清露听出了那是绛英,便开门让她进来了。
“禀告小姐,老爷方才从御书房回来,面色不同于往日,今日看起来面色十分不善。”绛英抱拳汇报道。
冷清露颔首,随口一问:“冷清霜近来如何?”
“回小姐,这几日冷清霜好似又恢复了荣宠。”绛英道,“老夫人请来大夫给她瞧病,上好的药材养着,老爷也没说什么,像是默许了。”
冷清露心跳漏了一拍,放下团扇,独自蹙眉思索起来。
见她这幅模样,玉兰忍不住出声劝解:“小姐,好歹冷清霜名义上还是冷家二小姐,老夫人不至于对其赶尽杀绝。如今这般,大抵只是想照拂一二,做做面子。”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冷清露摇头,她向来直觉很准,冷老夫人此举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这般想着,时间不知不觉慢慢过去,天色逐渐变暗,从天青色变成了淡墨色,如一幅被晕染开的水墨画,窗外的雨停了,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声。
屋里没点蜡烛,显得有些幽暗,几星光亮从窗户纸上透进屋里,衬出少女沉思时姣美的轮廓。她好似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融着玄夜的神秘与明月的清冷孤傲。
门被悄悄推开,露出小小一角。门外的落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左右观望了一番,见屋内毫无光亮,不敢贸然踏入。
“小姐?小姐?”落樱轻咳一声,试探地出声。
冷清露还沉溺在思考中,没有回应。
落樱见无人回应,大着胆子进了屋。凭借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前进,待寻到烛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借着那一点光寻见了冷清露。
“小姐,小姐!”
冷清露刹那间回过神来。“时辰不早了,该去皓月堂用晚膳了。方才柳嬷嬷都来催了,您快准备准备。”落樱心急的催促着。
冷清露这才起身整理衣裳,重新绾了发髻,准备完毕后径直前去皓月堂。
皓月堂内,灯火通明,仆妇来来往往地上菜,待菜肴上齐后方一并退下,屋内有贴身下人伺候他们一家人用膳,其余下人们都在门外候着。
一家人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很快用完膳,便退到堂内休息。
冷老夫人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单剩一家人饭后谈天。
“桓儿,今日陛下单独叫你进宫,所谓何事?”冷老夫人出声道。
冷桓今晚明显有心无意,神色飘忽,冷老夫人早有察觉,碍于刚才有外人在面前,不好过问,故这时才问。
冷桓干笑,试图掩饰过去,道:“并无大事,只是闲谈罢了。”
“桓儿,你瞒不过老身。”冷老夫人盯着冷桓的眼睛,笃定如泰山。
知子莫若母,冷老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冷桓之人,无论他怎样掩饰都瞒不过冷老夫人的法眼。
“母亲英明。”冷桓心累道。
冷清平冷清露两个小辈安静的坐着听他们的谈话。
“今日长公主回京,皇上有意收复屺蛮,并将五公主嫁去西犁。”冷桓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
待听前言之时冷老夫人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惊讶。至后一句时,别说冷老夫人了,冷清平冷清露也面露惊异。
五公主?岂不就是赵棽棽?
冷清露惊诧之余还有些愣怔。
反观冷清平怒容满面,忍不住出声:“这些年咱们大盛都嫁了几个公主了,邻国不是照样想怎样就怎样吗?陛下也忒没骨气了,又不是不敢一战!”
“平儿!”冷桓与冷老夫人同时怒斥。
冷清平这才住了嘴。
“陛下非也不敢一战。”冷桓驳斥道,“战争会大幅度消耗银钱与人力,大盛如今虽国力强盛,但也只能一个一个打。既要决定先战屺蛮,就顾不得西犁。否则,全盘崩坏。”
冷清平身为新一代的武将,一腔热血,心高气傲,最看不得以公主和亲换江山太平之事。
但他知晓今日是他莽撞在先,便乖乖挨训,低头沉默不语。
“既是如此,与咱们冷家并无关系。”冷老夫人言。
“今日谈及和亲一事时,陛下自动将我拉入陛下的阵营,我还来不及说话,陛下就让我退出去了。”冷桓面露难色,摇手顿足。
冷老夫人一惊:“怎会如此?”
“是我失算了,情急之下没思虑周全。”冷桓叹息道。
“如此,便是与苏家站在对立面了。”冷老夫人思量片刻,叹道,“桓儿,你糊涂啊!”
虽说如今冷家势力日渐壮大,但苏家好歹也是七大世家之一。刘德妃是苏家的人,又极为疼爱赵棽棽,若晓得是冷家推波助澜,必然会与冷家斗到底。
“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冷老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冷桓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也更改不了。”冷老夫人提点冷桓道,“早些做足准备,处处打点得小心清楚,切莫再失算了!”
“儿子晓得了。”冷桓应下了。
他如今是冷家之主,既是他犯的错,必然要让他来承担,不论如何,都不能涉及冷家,更何况冷家子女。
何况,苏家常年中立,赵帝对苏家的态度也很微妙。说不准是信任还是不信,苏家的人用是在用,但在朝堂上的位置都不算高。
赵帝给苏氏女皇后之位,就是放心苏家不会战队,始终与赵帝站在同一战线。
这么多年了,七大世家屹立不倒,新老势力交错,赵帝是最想收回权力之人,必然会利用最听话的苏家。
至于刘德妃那头,与苏皇后关系一般。苏家不必因为赵棽棽与冷家结仇,如今最难搞的是景王赵惊寒,赵棽棽位高权重的同胞兄长。